老刘头的家,比林夙想象的还要破败。
低矮的土坯房,窗户用破麻袋堵着,门板歪斜,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混杂着劣质草药和衰败气息的味道。
韩青上前敲了敲门,许久,里面才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和窸窣声。
“谁……谁啊?”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响起。
“路过的大夫,听说老丈身体不适,特来看看。”林夙上前一步,声音温和。
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眼窝深陷的脸。老刘头靠着门框,一条腿不自然地弯曲着,脸色蜡黄,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怀疑。
“大夫?”他打量着林夙三人,“我请不起大夫,你们走吧。
林夙没动,目光落在他那条断腿上:“老丈,你这腿若是再不及时诊治,恐怕就真的废了。我们不要钱。”
老刘头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但旋即又黯淡下去,苦笑着摇头:“这淮安府……哪有什么不要钱的好事。你们是‘永丰’派来看我死没死的吧?回去告诉余掌柜,我老刘头就是烂死在这屋里,也不会把铺子卖给他!”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却又有一股子不肯低头的倔强。
林夙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对方戒备心极重。他不再多说,对韩青使了个眼色。
韩青会意,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挤进门内,没等老刘头惊呼出声,便已扶住他,同时掩上了门。
“老丈,你看我们像‘永丰’的人吗?”林夙走进昏暗的屋内,环顾四周,家徒四壁,唯一的土炕上,破棉絮堆在一起。
老刘头被韩青扶着,挣脱不得,又惊又怒。
林夙不再解释,直接蹲下身,小心地卷起他的裤腿。只见小腿中段肿得老高,皮肤发紫,断骨处甚至有畸形的凸起,显然接骨时就没处理好,如今已开始恶化。
“按住他,会有点疼。”林夙对韩青说了一句,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针囊。他手法极快,几根银针刺入老刘头腿部和手臂的几处穴道。
老刘头只觉得几处一麻,原本钻心的疼痛竟然减轻了大半,惊愕地看着林夙。
“你……你真会医术?”
林夙没答话,双手精准地摸到断骨位置,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果断。“喀嚓”一声轻响,伴随着老刘头一声闷哼,错位的骨头被硬生生重新掰正!
接着,林夙又取出随身携带的、由山阳带来的上好伤药,仔细敷上,再用准备好的杉树皮和布条熟练地固定好。
(心法应用:专业细节+破冰行动 - 展现主角真才实学,用实实在在的救助行动打破隔阂,而非空口白话)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老刘头瘫在炕上,满头冷汗,却感觉腿上那折磨了他许久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和轻松。他看着林夙,眼神里的警惕变成了惊疑不定。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林夙洗净手,坐在炕沿,看着他的眼睛:“老丈,我们不是‘永丰’的人,恰恰相反,我们是想扳倒‘永丰’的人。”
老刘头瞳孔一缩,猛地摇头,压低了声音:“扳倒‘永丰’?年轻人,别说大话了!你知道‘永丰’背后是谁吗?是府衙的王大人!是漕运上的雷五爷!你们斗不过他们的!”
“斗不斗得过,总要试过才知道。”林夙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老丈,你难道就想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欺行霸市,打断更多人的腿,逼得更多人家破人亡?”
老刘头沉默了,干瘦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林夙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
过了许久,老刘头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哑声道:“好……我这条烂命是你们救的,大不了再赔给你们!你们想知道什么?”
“就从‘永丰’逼你卖铺子开始,把你知道的,关于‘永丰’,关于余掌柜,关于他们和官府、漕运的勾当,都告诉我们。”
老刘头深吸一口气,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从他祖传的铺子如何被“永丰”盯上,到他如何拒绝低价收购,再到“永丰”派来的打手如何威胁、骚扰,最后在一个雨夜,将他拖到巷子里生生打断了腿……
“他们不光要我的铺子,我听那几个混混喝醉了吹牛,说‘永丰’要在城西弄个大作坊,好像……好像不是在弄粮食,神神秘秘的,运进去的东西都用黑布盖着,味道还冲鼻子……”
味道冲鼻子?林夙和韩青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大概率就是硝石之类的矿物。
“还有,”老刘头补充道,“来打断我腿的人里,领头那个脸上有疤,右手只有四根手指!那是雷五爷手下的狠角色,绰号‘四指阎罗’!”
四指阎罗!漕帮雷五爷的头号打手!
一条清晰的链条浮现出来:“永丰”看中地皮 -> 漕帮暴力清场 -> 官府默许甚至纵容。
“老丈,你好好养伤。”林夙站起身,留下一些碎银子,“你的铺子,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拿回来。至于那些打断你腿的人……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离开老刘头破败的小屋,天色已近黄昏。
林夙站在巷口,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韩青,去查那个‘四指阎罗’,摸清他的活动规律。”
“沈先生,准备一份状纸,就以老刘头铺子被强占、人身被侵害为由,直接递到府衙!”
沈文舟一愣:“大人,递到府衙?王知府他们……”
林夙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就是要递到府衙。我倒要看看,这位王大人,是选择秉公执法,还是……当着我的面,把这状纸压下去!”
他要的,就是一个态度。
一个能让他看清敌我界限,并能借题发挥的,公开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