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苔原部落的冰屋厚实而温暖,隔绝了外界的风雪与严寒。兽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凹凸不平的冰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张玄真与圣女幽姬相对盘膝而坐,中间摆放着冰苔原族人送来的丹药和清水。丹药品阶不高,多是些一二品的疗伤、回元丹药,对凡人武者或许是圣药,但对金丹修士而言,效果微乎其微,聊胜于无。
真正关键的,还是依靠自身功法恢复。
两人皆闭目凝神,全力运转功法,吞噬着周围稀薄的冰属性灵气。
张玄真体内,《九霄镇狱经》艰难地推动着近乎干涸的金丹缓缓旋转。每一次旋转,都如同推动生锈的巨磨,带来经脉撕裂般的痛楚。此地的冰灵气与他功法属性依然不算契合,炼化效率低下。他不得不分出大部分心神,以《太乙金华宗旨》温养受损的神魂,并不断回忆、消化在遗世之境古碑前领悟的那丝“青萍剑意”。
剑意虽非直接的能量,却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运用规则。通过对那“斩破”与“开辟”真谛的深入理解,他尝试以意志引导,更精妙地操控每一分恢复的道元,使其发挥出远超本身数量的效果。同时,他也隐隐尝试,能否将这丝剑意融入道元运转,强行从这冰灵气中“劈”出更适合自己吸收的那部分“精粹”。
过程缓慢而痛苦,但每有一丝进展,他的恢复速度便快上一分。镇狱道元在缓慢恢复的同时,似乎也变得更加凝练,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斩断一切的锋锐特性。
另一边的圣女幽姬,周身弥漫着淡淡的幽冥之气,如同一个微型的黑洞,吞噬着光线与灵气。她的《九幽玄冥功》在此地同样受到限制,但她似乎另有秘法。张玄真能隐约感觉到,她并非直接吸收冰灵气,而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将其中的“寒性”剥离、转化,融入自身的幽冥之力中,虽然效率也不高,却另辟蹊径。
两人虽同处一室,却各自沉浸在自身的恢复之中,互不干扰,唯有空气中灵气的细微流动,显示着他们正在进行的艰难“耕耘”。
时间一天天过去。
冰苔原部落对他们这两位“贵客”招待得极为周到,每日送来饭食清水,从不打扰。族长石隆(石锋的父亲)更是亲自来过几次,询问是否有其他需要,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张玄真偶尔会向石锋打听外界消息。得知殒星原的混乱仍在持续,黑煞教的搜寻力度越来越大,甚至有几个小家族和小门派因为被怀疑窝藏“一男一女”而惨遭灭门。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这也让张玄真更加坚定了尽快恢复然后离开的想法。停留越久,给这个善良的小部落带来灭顶之灾的风险就越大。
这一日,张玄真正尝试将一缕新炼化的道元以剑意淬炼,忽然心神一动,察觉到部落外围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雪原犬不安的吠叫声和族人的惊呼。
他神识悄然蔓延出去。
只见部落入口处,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约有七八人,皆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袖口绣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图案——正是黑煞教的人!
为首之人,是个面色倨傲、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修为赫然达到了金丹中期!其身后跟着的,也多是筑基后期或圆满的修士。
冰苔原的族人如临大敌,族长石隆带着石锋等一众好手,紧张地与对方对峙着,但气势明显弱了不止一筹。
“哼,冰苔原?没听说过的小地方。”那金丹中期的黑煞教头领冷哼一声,目光扫过简陋的营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我等奉命追查要犯,你等可曾见过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修士在此出现?男的大约这般身高,可能穿着青袍;女的容貌不清,可能带着面纱。”
他描述得颇为模糊,显然也没有准确情报。
石隆族长心中一惊,面上却强作镇定,拱手道:“这位大人说笑了,我冰苔原僻处荒原,罕有外人到来。近日除了几位固定的行商,并未见过什么陌生修士。”
“哦?是吗?”那黑煞教头领眼睛微眯,闪过一丝怀疑,强大的神识毫不客气地扫过整个部落营地。
张玄真与圣女早已在对方到来时便全力收敛气息,模拟出近乎凡人般的气场,并迅速处理了屋内可能留下痕迹的物品(如用过的丹药瓶等)。
那神识扫过他们所在的冰屋时,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察觉到此屋有人,但感应到那“微弱”的气息后,便不屑地移开了。
“最好没有。”黑煞教头领收回神识,阴冷道,“若是胆敢隐瞒,包庇我要犯,哼,你这小小的部落,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石隆等人脸色发白,却只能连声称是。
那黑煞教头领又盘问了几句,见问不出什么,便不耐烦地挥挥手,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继续向雪原深处搜寻而去。
直到黑煞教的人彻底消失在天际,冰苔原的族人才松了口气,不少人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石隆族长脸色凝重,快步来到张玄真二人的冰屋外,低声将情况告知。
“多谢族长维护之情。”张玄真打开屋门,郑重道谢。方才若石隆稍有异动,他们便危险了。
石隆苦笑摇头:“前辈于我族有恩,石某岂是忘恩负义之辈?只是……黑煞教势大,他们此番未找到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或许还会再来。前辈你们……”
他的意思很明显,此地已不安全。
张玄真点头:“我明白。我等伤势已恢复些许,不会久留,明日便离开,绝不会连累贵族。”
石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如此……也好。前辈保重。若有所需,我族还有些许积蓄……”
“不必。”张玄真打断他,“贵族已帮了我们很多。这份人情,张某记下了。”
送走石隆,张玄真与圣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迫。
黑煞教的搜查比想象的更严密,竟然连这么偏僻的小部落都不放过。
“必须尽快离开。”圣女冷声道,“我的力量恢复了三成左右,足以自保。你呢?”
“差不多。”张玄真估算了一下,经过这些天的苦修和对剑意的消化,他的实力也恢复到了金丹初期的水准,虽然远未全盛,但配合镇渊剑和 newfound 的剑意,应对一般危险已无问题。
“明日一早,我们便分头行动。”圣女做出决定,“你去你的青木宗,我自有去处。”
张玄真沉吟片刻,道:“好。不过,在离开前,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些黑煞教众身上,‘借’一点东西。”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被动躲避不是他的风格,既然撞上了,总得收点利息,顺便……打探点消息。
圣女看了他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可。那个金丹中期,归我。其余人,你处理。”
竟是直接分配好了目标。
是夜,月黑风高,暴雪将至。
两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冰苔原部落,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与风雪之中。
数十里外,黑煞教那支小队正在一处背风的冰崖下扎营休息。篝火跳跃,映照着几张不耐烦的脸。
“妈的,这鬼天气!还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什么人!” “长老们也真是的,一点准确消息都没有,让咱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少抱怨了,完不成任务,回去都没好果子吃……”
那金丹中期的头领正在打坐,闻言睁开眼,呵斥道:“都闭嘴!提高警惕!我总觉得白天那个小部落有点不对劲……”
话音未落!
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营地周围那几个负责警戒的筑基修士,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被无形的大山压中,瞬间瘫软在地,生机断绝!
“敌袭!”那头领骇然变色,猛地跃起,一柄白骨长刀已然在手!
然而,他刚刚起身,便觉得周身空间猛地一凝!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领域之力瞬间将他笼罩!
幽冥冻域!
圣女幽姬的身影如同从虚无中踏出,面纱下的眼眸冰冷无情,纤纤玉手带着湮灭一切的幽冥死气,直接抓向他的天灵盖!
与此同时,另一道青袍身影如同闪电般闯入营地,剑指连点!暗金色的剑罡精准无比地掠过剩余那些惊慌失措的黑煞教徒的脖颈!
快!准!狠!
不过呼吸之间,除了那名金丹中期的头领,其余黑煞教徒已然全部毙命!
那头领魂飞魄散,拼命催动法力想要挣脱领域的束缚,但圣女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那幽冥死气无孔不入,侵蚀着他的道元与神魂!
“搜魂。”圣女冰冷的声音响起,另一只手已然按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不!!!”那头领发出绝望的嘶吼,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但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片刻之后,他眼神涣散,口吐白沫地瘫软下去,神魂已被彻底撕裂搜刮,沦为白痴。
圣女闭上眼,快速消化着搜魂得来的信息。
张玄真则迅速打扫战场,将尸体化为飞灰,抹去一切痕迹。
风雪更大,很快便将这片营地彻底掩盖,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片刻后,圣女睁开眼,眼神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震惊。
“如何?”张玄真问道。
圣女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情况比想的更糟。黑煞教并非唯一在找我们的势力。冰魄仙府也在暗中悬赏,似乎在找凝光仙子的下落。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看向张玄真,语气异常严肃:“幽冥道北寒分舵……出事了。”
“就在我们进入秘境后不久,分舵遭到神秘势力突袭,损失惨重,几乎被连根拔起!现在北寒仙域的圣教弟子,都在潜伏隐匿!”
张玄真闻言,心中也是一凛。幽冥道北寒分舵被毁?是谁干的?黑煞教?冰魄仙府?还是……其他势力?
这潭水,越来越浑了。
“还有,”圣女继续道,“据此人记忆,大约一个月前,殒星原深处曾有过一次异常强烈的空间波动,据说有七彩霞光冲天而起,持续了数息之久,疑似有重宝出世或古遗迹现世,引得各方势力现在都在向那边聚集。”
七彩霞光?空间波动?
张玄真猛地想到了虚空星核!难道……
圣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看来,我们暂时不能分开了。”
那处异常点,很可能与虚空星核有关,甚至可能与回归地球的“归墟”通道有关!
两人目标,再次交汇。
“先去青木宗。”张玄真果断道,“我们需要更准确的情报和地图。”
“可。”圣女点头。
风雪夜,两人身影再次消失,向着青木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的冰苔原部落,依旧宁静,对今夜发生在不远处的杀戮一无所知。
但北寒仙域的风暴,已然因这两人的回归,再次悄然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