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真实坐标符文,空间转换的感觉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和深邃。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时空壁垒,当脚踏实地的感觉回归时,张玄真发现自己已身处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里没有星空,没有虚空,没有战场。
只有一面镜子。
一面巨大到无法形容,仿佛支撑起了整个天地的古镜。
镜框是由某种暗金色的、非木非金的奇异材质铸成,上面雕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图案,有日月星辰、山川河岳、花鸟虫鱼、先民祭祀、神魔征战的场景……包罗万象,仿佛将一部浩渺无尽的历史长卷浓缩于此。
镜面则并非光滑,而是如同水波般缓缓荡漾,倒映出的并非张玄真此刻的身影,而是无数支离破碎、光怪陆离、不断生灭变幻的景象碎片。那些碎片中,有他熟悉的地球都市剪影,有北寒仙域的冰雪风光,有破碎星墟的死寂,有古道廷巨舰的悲壮,甚至还有一些他完全陌生、仿佛来自其他时空乃至其他世界的奇异画面。
古老、沧桑、神秘、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轮回更迭的终极奥秘。
这便是第八层——古今之镜!
通过第七层的试炼者,包括张玄真在内,仅有八人。青冥剑子、万兽山兄长、星辰殿星子、圣女,以及另外三名气息同样深不可测、来自不同势力的天才。
八人站在这面亘古巨镜之前,都显得无比渺小。一股无形的、浩大的压力笼罩着所有人,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心生敬畏。
“第八层,古今之镜。”宏大声音响起,语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悠远与空灵,“观镜中之影,悟古今之变,照见己身因果轮回。有所得者,可通过。沉沦其中,迷失自我者,淘汰。”
规则更加抽象,也更加凶险。不再是实力的直接对抗,而是对心灵、对感悟、对自身存在本质的终极拷问!
几乎在声音落下的瞬间,那荡漾的镜面中,一道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光芒射出,将八人同时笼罩。
张玄真只觉得心神一阵恍惚,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身体,投入了那面浩瀚无垠的古镜之中。
他“看”到的第一个碎片,是关于地球的。
不再是模糊的剪影,而是无比清晰的画面。他看到了自己穿越前的那一刻,并非想象中的车祸或其他意外,而是在一座古老道观中,对着一幅残破的《星空巡游图》陷入沉思,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图中某个黯淡的星辰标记……下一刻,天旋地转,意识陷入了黑暗。
“原来……是这样穿越的?”张玄真心中震动,这是他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的谜团。
画面流转,他看到了自己穿越后,灵魂附身于异界少年张玄真身上,两个灵魂在垂死的躯壳中艰难融合的过程。看到了老道士的收养,看到了家族的覆灭,看到了最初的挣扎与修行……许多早已遗忘的细节,此刻都清晰无比。
这是他的“过去”,是他存在的根基。
紧接着,镜面中的画面开始变幻,出现了许多“可能性”。
他看到了如果当初没有触碰那幅图,自己在现代地球平凡却安稳的一生。
看到了如果家族覆灭时他未能逃脱,惨死仇家刀下的结局。
看到了如果在北寒仙域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或许已成为一方巨擘,或许早已化作枯骨。
看到了在破碎星墟,如果没有遇到摇光,没有获得古道廷传承,最终被暗影吞噬的景象……
无数条命运的支流,无数种人生的可能,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喜悦、悲伤、荣耀、屈辱、爱恨情仇……各种极致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试图让他迷失在这无尽的“如果”之中。
“过去已逝,未来未定。我所行之路,便是唯一真实之路!”张玄真道心坚定,谨守本我,将那些虚幻的“可能性”一一斩断,目光只注视着那条自己真实走过的、充满荆棘却也闪耀着独属于他自己光芒的道路。
然而,古今之镜的考验,远不止于此。
当他稳固了自身“过去”的认知后,镜中的画面再次剧变!这一次,出现的并非他的经历,而是一些更加宏大、更加古老、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碎片!
他看到了!看到了无尽星海之中,一座座巍峨耸立、接天连地的“巡天塔”散发着璀璨光辉,无数身穿制式星袍的“巡天使”驾驭着流光,穿梭于星辰之间,维护着星海的秩序与和平。那是古道廷——或者说巡天盟,最辉煌鼎盛的时代!
但紧接着,画面陡然暗沉!无尽的、粘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黑暗”,如同潮水般从星海的深处涌来!那黑暗并非虚无,其中蕴含着无数扭曲、疯狂、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志!它们所过之处,星辰熄灭,界域崩毁,巡天塔一座接一座地黯淡、倒塌!无数巡天使在黑暗中奋战、嘶吼、最终被吞噬……
那是……“荒”?或者说,是导致古道廷覆灭的“大寂之荒”?!
张玄真心神剧震,他看到了寒螭副将、摇光他们曾经描述过的恐怖景象!甚至比描述更加具体、更加惨烈!他看到了有巡天使引爆自身,化作璀璨的烟花,试图照亮黑暗;看到了有巨舰如同飞蛾扑火般撞向黑暗的核心;看到了绝望与不屈交织的最终乐章……
这些画面,带着磅礴的悲壮与不甘的执念,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仿佛要将他拉入那场万古之前的大劫之中,亲身感受那份绝望与毁灭!
“镇!”
张玄真识海中,镇狱金丹光芒大放,星枢残片发出嗡鸣,第七镇守使传承的那缕紫气更是荡漾出守护正道的本源道韵,帮助他抵御着这股来自历史长河的恐怖冲击。
他如同狂风骇浪中的礁石,死死坚守着灵台的一点清明。
“这些……是‘巡天盟’的过去……是导致我获得传承的‘因’……”他明悟,这些画面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历史的烙印,被这古今之镜映照了出来。观镜的过程,也是在承接这份古老的因果。
就在他艰难地抵御着历史画面冲击时,镜面再次荡漾,新的画面浮现。
这一次,画面指向了……未来?
他看到了无尽的归墟在翻腾,看到了那座熟悉的、残破的古道廷观测塔在归墟的边缘沉浮,塔顶似乎有一点微光在闪烁,与他怀中的戊土碎片、星枢残片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他看到了玄黄大世界之外,更加浩瀚的星空中,战火在蔓延,有难以想象的巨兽在嘶吼,有遮天蔽日的舰队在交锋……
他甚至隐约看到了一角模糊的未来——自己站在一座无比巍峨、远超万星塔的古老星塔之巅,脚下是崩碎的星河,前方是更加深邃的黑暗,而在他身后,似乎站着一些模糊的身影,有圣女,有银玥,有磐石,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人……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决绝与……希望?
这些未来的碎片支离破碎,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宿命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过去、现在、未来……无数因果线在这一刻仿佛交织成了一张大网,将他牢牢笼罩。他似乎看到了自己从地球到异界,从微末到金丹,这一切的背后,仿佛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动,都与那场导致古道廷覆灭的“大寂之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是棋子?还是……破局的关键?
巨大的信息量和沉重的宿命感,几乎要让他的心神崩溃。
“不!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这镜中幻影!”张玄真发出一声低吼,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过去已成定局,未来充满变数!唯有把握当下,坚定己道,才能于万古轮回中,走出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
“我的道,是守护,是探索,是打破一切枷锁!无论因果如何,宿命怎样,我自一力承担,一往无前!”
轰!!!
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某种明悟涌上心头。那笼罩心神的沉重宿命感骤然减轻,镜中那些纷乱复杂的过去未来画面,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能轻易动摇他的道心。他如同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审视着这些历史的碎片和未来的可能性,汲取着其中的智慧与警示,却不再被其束缚。
古今之镜的光芒缓缓收敛。
张玄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面巨镜之前,仿佛刚才经历了漫长轮回的感悟,只是刹那之间。
他看向其他人。
只见青冥剑子周身剑气冲霄,仿佛在镜中看到了无上剑道的源头与终极,眼神更加纯粹而坚定。
万兽山兄长发出低沉的咆哮,身后蛮荒虚影凝实无比,似乎追溯到了某种远古血脉的始祖。
星辰殿星子周身的星辉与巨镜中映出的古老星辰图案交相辉映,气息愈发深邃浩瀚。
圣女则最为奇特,她周围的幽冥之气仿佛连接到了镜中映出的、某个极其古老的冥府景象,气息变得更加幽深难测。
但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幸运。
一名试炼者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对着镜中某个景象疯狂攻击,最终被镜光反噬,吐血倒地,光芒一闪被传送离开。
另一名试炼者则眼神空洞,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仿佛彻底沉沦在了镜中某个美好的幻境里,同样被淘汰。
最后一名淘汰者,则是被那沉重的宿命感压垮,道心崩溃,瘫软在地,失魂落魄。
八人进入,最终能站稳的,只剩下五人。
张玄真、青冥剑子、万兽山兄长、星辰殿星子、圣女。
能走到这一步的,无一不是道心坚若磐石,天赋、实力、机缘皆属逆天的绝世妖孽!
宏大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欣慰:
“观古今,明己身,承因果,而不溺于轮回。尔等五人,皆有所得。通过第八层‘古今之镜’。”
声音落下,那面支撑天地的巨大古镜,镜面如同水波般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深邃的漩涡。漩涡之中,隐隐传来一种超越时空、凌驾万道之上的无上气息。
那里,便是通往万星塔最终层——第九层“未知”的入口!
最终的秘密,最终的机缘,就在眼前!
五人彼此对视,眼神中都燃烧着炽热的火焰。走到这里,已无需多言。
几乎在同一时刻,五道身影化作五道颜色各异的惊鸿,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那古镜漩涡之中!
万星塔最终的角逐,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