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依依兴冲冲地再次来到听风阁,这次她带来的不是点心,而是一份薄薄的、带着油墨香的剧本片段。
“端木老师!您看这个!”她将剧本递到端木九面前,眼睛亮得像星星,“陈导的新电影,《都市奇谭》,里面有个客串的角色,邀请我去试镜呢!”
端木九接过剧本,扫了一眼角色介绍。那是一个只在电影中段出现两次,却颇为关键的神秘人物,代号“水镜先生”,设定是一位隐于市井、洞察天机、言行举止皆暗合风水至理的古玩店老板。角色台词不多,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要求传递出深不可测的玄妙感。
“是……是个风水师的角色呢!”依依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脸蛋微红,“虽然戏份不多,但陈导是出了名的要求高,我怕……我怕我演不好,演不出那种神秘高人的感觉,反而画虎不成反类犬……”
她抬起眼,带着显而易见的期盼和一点点撒娇的意味,看向端木九:“端木老师,您……您可是真正的‘高人’!能不能……稍微指点我一下呀?比如,这样的人,平时走路说话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看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有没有什么……特定的小动作或者习惯?”
让她一个青春活泼的现代偶像去扮演一个沉静如水、玄奥莫测的古典风水师,这其中的反差确实巨大。也难怪她会感到忐忑,甚至主动上门“取经”。
端木九看着剧本上“水镜先生”四个字,又看了看眼前女孩那混合着紧张、兴奋和求助的生动表情,心中觉得有些奇妙。他这位真正的“听风阁主”,如今竟要指导一位当红偶像如何去“扮演”一位类似他的存在。
这算不算是某种程度上的……“镜中镜”?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剧本,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老街沉静的景象,仿佛在斟酌,又仿佛只是在感受那份属于“隐士”的氛围。依依屏息凝神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敢打扰。
过了一会儿,端木九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心静,神凝。不必刻意模仿形迹。”
他转过身,看向依依:“行走时,步履放缓半步,并非无力,而是感知地面气息流动。站立时,重心微沉,如古树盘根,与地气相接。看人时,目光不必锐利,可略微放空,仿佛看的不是皮囊,而是其周身气韵流转。”
他边说,边极其自然地示范了几个细微的姿态调整。当他放缓步伐,眼神变得深邃而略带空茫时,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明明还是那张年轻的脸,却仿佛瞬间笼罩上了一层历经沧桑、洞悉世情的薄纱,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与好奇。
依依看得目不转睛,努力在心中记下这种感觉。
“至于小动作……”端木九沉吟了一下,伸出右手,拇指轻轻在食指的指节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推算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在感受指尖的纹路,“偶尔,可以这样。或者,在倾听他人说话时,指尖在桌面,依循某种不易察觉的韵律,轻轻敲击三下,似在应和,又似在推演。”
他演示的动作都非常细微,毫不夸张,却自带一种玄奥的气场。
“最重要的是,”他总结道,“忘掉你在‘演’。把自己想象成真正居住在这条老街上,每日与这些旧物古书为伴,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气’与‘运’的人。你的平静,源于你对另一种规则的认知和理解。”
他的指导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理论,却直指核心,将一种抽象的气质,拆解成了可以理解和模仿的具体细节与内心状态。
依依听得连连点头,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她尝试着模仿端木九刚才的神态和动作,虽然还显得十分生涩,但已经有了一点模糊的影子。
“我明白了!谢谢端木老师!”她抱着剧本,信心似乎足了一些,“我会好好琢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