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秋雨给江城带来了一丝寒意。这日午后,听风阁内却比往日更显静谧,只有雨水敲打窗棂的沙沙声,和角落里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压抑不住的哽咽声。
老者姓韩,名德昌,是本地一家老牌服装企业“锦华纺织”的创始人。此刻,他坐在端木九对面,布满老年斑的手紧紧攥着一方已经湿透的手帕,老泪纵横,原本还算硬朗的身躯佝偂着,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端木先生……求求您,救救我们韩家,救救‘锦华’吧!”韩德昌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哭腔,“‘锦华’是我父亲那辈传下来的基业,风风雨雨几十年,什么难关都闯过来了,没想到……没想到要败在我手里,败在……败在自己人手里啊!”
端木九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将一杯刚沏好的、冒着氤氲热气的安神茶推到他面前。茶香袅袅,稍稍驱散了一些空气中沉重的悲戚。
韩德昌接过茶杯,双手颤抖,几乎握不稳。他断断续续地讲述着“锦华”的困境。
问题并非来自外部竞争或市场变化,而是源于令人心力交瘁的内斗。韩德昌年事已高,早已退居二线,将公司交给了大儿子韩建国和二儿子韩建军共同管理。老大负责生产和内部运营,老二负责市场和销售。起初兄弟俩还能同心协力,但近几年,为了公司的主导权和父亲那点还没明确分配的股份,矛盾日益激化。
“他们……他们现在哪里还像是兄弟!在公司里,拉帮结派,互相拆台!老大气量小,总觉得老二翅膀硬了要夺权,处处设卡;老二又嫌老大保守僵化,挡了他的路,阳奉阴违!”韩德昌捶打着胸口,痛心疾首,“好好的订单,因为内部流程卡壳丢了;重要的客户,被他们互相争抢得罪了;管理层更是分成了两派,天天勾心斗角,乌烟瘴气!”
“去年开始,公司就入不敷出了,全靠老本撑着。今年更是……好几个大客户都被竞争对手挖走了,银行催款,供应商堵门……再这样下去,最多三个月,‘锦华’就要宣布破产清算了啊!”韩德昌说到激动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灰败,“我骂也骂了,劝也劝了,都没用!他们像是中了邪一样,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我真是……造孽啊!”
他抬起浑浊的泪眼,充满血丝,死死盯着端木九,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端木先生,我听说您是有大本事的人,能帮人逆天改命。我韩德昌不求‘锦华’能恢复往日辉煌,只求……只求能保住这份祖业,不要让韩家几十年的心血,还有跟着厂子干了一辈子的老伙计们,没了着落啊!求您想想办法,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看着这位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人,如今为了不成器的儿子和濒危的家族企业,如此卑微地哭求,端木九平静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波澜。家族内斗,人心鬼蜮,有时比任何外在的风水煞气都更具破坏力。
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问道:“韩老,公司办公的地方,可曾请人看过?”
韩德昌一愣,随即摇头:“没有……以前也请过一两位先生,都说些套话,调整了些盆栽摆设,没什么用。后来他们兄弟俩闹得凶,就更没人信这个了……”
“明日辰时,我去贵公司看看。”端木九淡淡道。
韩德昌闻言,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激动得又要下跪,被端木九抬手虚扶住。
“能否化解,尚需勘察后而定。韩老先请回,保重身体。”
送走千恩万谢、步履蹒跚的韩德昌,端木九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雨丝。企业内斗,看似是人心问题,但很多时候,环境的格局,也会在无形中放大、甚至催化人心的阴暗面。这次的任务,比单纯的化解形煞,可能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