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液体入口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苦、极涩、以及某种腐败味道的冲击感直冲脑门!饶是凌昭意志坚定,也差点直接吐出来。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液体中蕴含着一股阴冷的能量,顺着喉咙滑下,试图融入她的血液,加深她与那些管子的连接,同时……似乎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她的意志,让她变得更加“顺从”!
凌昭不动声色地运转起【万源之母】的力量,将那阴冷能量尽可能隔绝、化解,同时表面上做出艰难吞咽的样子。
女人看着她“乖乖”喝药,脸上的笑容更加“慈爱”了,伸出手,用冰凉的手指抚摸着凌昭的头发:“昭昭真乖,这才是妈妈的好女儿。”
她的触摸让凌昭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仿佛被冰冷的蛇类缠上。
喝完药,女人满意地收起杯子,细心地替凌昭掖了掖根本不存在的被角(那些管子让她根本无法盖被子),柔声道:“你再休息一会儿,爸爸晚上就回来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说完,她再次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慈爱”目光看了凌昭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厚重的木门再次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昏黄的灯光,冰冷的液体,缠绕的管子,以及……凌昭背上那始终存在的、沉重的异物感。
从醒来开始,她就感觉到背上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那东西紧贴着她的脊柱,冰冷、僵硬,甚至……隐约传来一种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感。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扭动脖颈,用眼角的余光向下瞥去。
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到了。
在她苍白浮肿的背部皮肤上,紧贴着一个……婴儿!
一个皮肤青紫、双目紧闭、浑身布满粘液和干涸血污的……死婴!
那死婴如同一个巨大的寄生虫,四肢紧紧地缠绕在她的背上,小小的头颅歪着,靠在她颈侧,那张本该稚嫩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怨毒而僵硬的表情。
这就是……“妹妹”?
一股寒意,顺着凌昭的脊椎,瞬间窜遍了全身。
死婴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那微弱的、仿佛错觉般的搏动,如同死亡的鼓点,敲打在凌昭的神经上。背部的沉重感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压迫,仿佛背负着一个巨大的、充满怨念的诅咒。
“妹妹”……这就是这个家庭需要“和解”的关键之一吗?
凌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当前的处境。这个扮演型副本,显然比之前的战斗型副本更加诡异和凶险。它不依靠直接的武力对抗,而是通过环境、角色和规则,从心理和精神层面进行侵蚀和瓦解。
“女儿”这个角色,被剥夺了行动能力,被“母亲”以爱为名进行着药物控制和精神压迫,背上还寄生着一个充满怨气的死婴。“父亲”尚未露面,但从“母亲”的话语中可以推测,他晚上才会回来,并且所谓的“团聚”似乎并非什么好事。
生存目标是“活到家庭和解”。这听起来简单,但在这样一个扭曲的家庭里,“和解”的定义是什么?是让她这个“女儿”彻底屈服,接受被寄生和控制的命运?还是需要揭开某种真相,化解怨念?
信息太少了。她必须尽快获取更多关于这个家庭,关于“妹妹”,关于过往的信息。
凌昭开始尝试挣脱那些管子。她小心翼翼地调动着被压制的肉体力量,试图绷断它们。但那些管子异常柔韧,以她目前被规则压制后的力量,竟然无法撼动分毫。反而因为她用力过猛,几根管子传递来的吸力骤然加强,一阵更加明显的虚弱感袭来。
不行,蛮力挣脱行不通。
她又尝试用【操控】能力去影响那些管子,但精神力如同陷入泥沼,难以精准地作用于实体。对背上的死婴进行探查,同样被一股阴冷怨毒的力量阻挡。
这个副本的规则,将她限制得死死的。
时间在死寂和冰冷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次是沉重而规律的,属于男性的脚步声。
“咔嚓。”门锁被打开。
一个穿着笔挺但略显陈旧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文质彬彬,脸上带着一种公式化的、近乎刻板的严肃表情。这就是“父亲”。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落在凌昭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她此刻的“状态”并不满意,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刻板的平静。
“感觉怎么样?”他开口问道,声音低沉而缺乏温度,不像是在关心,更像是在询问一项工作的进度。
凌昭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父亲”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凌昭,目光尤其在她背部的死婴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混合着厌恶与……某种算计的光芒。
“看来‘营养液’的效果还需要加强。”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凌昭宣告,“你的身体,是‘她’唯一的温床,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温床?凌昭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她的身体,是背上这个死婴的温床?所谓的“营养液”和这些管子,就是为了维持这个死婴的存在?
一股荒谬而冰冷的怒意在她心底滋生。她成了什么?一个培养寄生虫的容器?
“母亲”这时也端着晚餐走了进来——依旧是一碗看不出原料、散发着古怪气味的糊状物。她看到“父亲”,脸上立刻堆满了小心翼翼的笑容:“你回来了,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昭昭也刚吃过药,很乖。”
“父亲”点了点头,没有多看“母亲”一眼,他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放在凌昭背部的死婴上。他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那个死婴,但在指尖即将碰到的瞬间,又像是触电般缩了回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好好看着她,不要出任何差错。”“父亲”对“母亲”吩咐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昭昭和……‘她’的。”“母亲”连忙保证,眼神中充满了对“父亲”的敬畏和顺从。
晚餐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进行。“母亲”小心翼翼地喂凌昭吃下那碗味道令人作呕的糊状物,“父亲”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着一份报纸,但凌昭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地会扫过自己,尤其是背部的死婴。
这对“父母”,一个看似温柔掌控,一个看似严肃冷漠,但他们都在围绕着背上的死婴进行着某种计划。而这个计划,显然是以牺牲她这个“女儿”为代价的。
凌昭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没有反抗,也没有表露过多的情绪。她在观察,在分析,在寻找这个扭曲家庭的弱点和真相。
晚上,“父母”离开了房间,再次将门锁上。
黑暗中,只剩下凌昭一个人,浸泡在冰冷的液体里,背负着沉重的死婴,感受着生命力被缓慢汲取。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后,背上那死婴传来的微弱搏动感,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而且,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念波动,断断续续地传递到了凌昭的意识中。
那意念中,充满了痛苦、不甘、怨恨……以及一种……对某种东西深深的……渴望?
凌昭心中一动。她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力,不顾那泥沼般的阻滞,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去接触和解读那股微弱的意念。
“……姐……姐……”
“……为……什么……”
“……骨髓……”
“……不……匹配……”
“……摔……死……”
“……好……恨……”
“……爸……爸……”
“……妈……妈……”
“……都……是……骗……子……”
断断续续的词语,夹杂着无尽的怨毒与悲伤,如同破碎的镜片,折射出一段被掩埋的、血腥而残酷的真相!
凌昭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
黑暗中,那断断续续、充满怨毒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凌昭的意识。姐姐……为什么……骨髓……不匹配……摔死……好恨……爸爸妈妈……骗子……
每一个破碎的词语,都像是一块沉重的拼图,狠狠砸在凌昭的心头。骨髓?匹配?摔死?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为了拯救身患重病的姐姐(也就是她扮演的角色),而被利用技术手段孕育出来的妹妹?因为骨髓配型失败,失去了利用价值,就被亲生父亲活活摔死?而怨灵不散,寄生在了姐姐的身上?
这就是这个家庭扭曲的根源?这就是所谓的家庭和解需要面对的血淋淋的真相?
一股冰冷的、并非源于自身,而是来自背上死婴的滔天怨念,伴随着这段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凌昭的心神。那是对至亲背叛的刻骨仇恨,对生命被轻易剥夺的极致不甘!
即便是凌昭,在这纯粹而浓烈的负面情绪冲击下,意识也出现了瞬间的恍惚。她仿佛看到了那个阴暗的房间,看到了父亲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变得狰狞,看到了婴儿细小的身体被高高举起,然后狠狠摔下……听到了那短暂而凄厉的啼哭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