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宰场下半场,开席!
顾野拉开房门,一步踏出。
夜风卷来,带着一股极淡的杏仁味和刮骨的寒气。
院子里,多了四道黑影。
他们站成一个松散的半月形,将正屋出口死死锁住,彼此的距离和站位,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这批货色,比刚才探路的“鸽子”要强得多。
看到顾野这么大剌剌地走出来,手里还拎着根锈迹斑斑的钢管,为首的黑影明显动作一滞。
剧本不对。
目标不该是吓破了胆,在屋里发抖的羊羔么?
怎么会蹦出来一个拎着打狗棒的屠夫?
顾野将钢管在肩上随意颠了颠,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没急着动手,眼神先在院里扫了一圈。
那片凝着白霜的地面,角落里那具蜷缩的尸体。
他撇了撇嘴。
妈的。
这回头打扫起来,全是工夫。
地砖都得撬了换新的,不然这块地开春长不出草来。
真糟心。
“哥几个,大半夜不睡觉翻墙头,想偷我们家海棠花?”
顾野开口,是那种京城胡同里老油子跟人唠嗑的调调,懒散又欠揍。
“先说好,这花是我媳妇儿的心头肉,别说摘,碰掉一片叶子,我都得让你们把手留下当花肥。”
四名杀手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觉得这事透着一股荒谬。
这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为首的杀手打了个手势。
两人立刻分出,一左一右,朝着顾野缓缓包抄。
另外两人则一前一后,彻底堵死了他的退路。
他们依旧没把顾野当回事。
一个莽夫。
刚才的同伴,八成是死于院里那些阴损的机关。
只要拿下这个男人,就能逼问出一切。
顾野看着他们那套自以为专业的战术,差点笑出声来。
关门打狗?
这是狗进了屠宰场,还想反过来把屠夫给围了?
他动了。
就在左侧那人踏入他身前三米范围的一刹那。
顾野的身形骤然从原地消失!
整个人化作一道贴地疾行的黑线,不是向前,而是直扑右侧那名杀手!
声东击西?
不,这是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掀桌子!
右侧的杀手反应极快,腰间短刀瞬间滑出,一道标准的横切,直奔顾野的喉咙。
但顾野的速度,比他的刀更快!
刀锋及体的瞬间,顾野的身体以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猛然下坠,几乎是贴着地面滑了过去。
手中的钢管,顺势自下而上,带起一道刁钻的弧线!
“砰!”
一声沉闷到让人牙根发酸的钝响。
钢管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那名杀手的小腿迎面骨上。
“咔嚓!”
骨头粉碎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啊——!”
凄厉的惨叫撕裂夜空。
那名杀手抱着自己的腿软倒在地,整条小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反向折叠,森白的断骨甚至戳穿了裤管。
一招!
只用了一招,一个顶尖杀手,就彻底废了!
剩下的三人,脸色终于变了。
不对劲!
这个男人,是个怪物!
“一起上!杀了他!”
为首的杀手嘶吼一声,三人同时暴起!
三把淬着寒芒的短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封死了顾野所有的生路。
顾野不退反进,竟是迎着正前方那人的刀锋,直直撞了上去。
“找死!”
那人大喜过望,手腕猛地发力,刀尖直刺顾野的心脏。
眼看就要得手!
“嘶……”
就在这一刻,他身侧的海棠花坛下,一个不起眼的喷嘴,突然爆出一声轻响。
一道液氮白雾,如毒蛇吐信,精准地喷向那名杀手的脚下!
地面,瞬间湿滑如冰!
杀手脚下猛地一滑,重心顿失,刺向顾野心脏的致命一刀,顿时偏了三寸。
高手过招,三寸,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顾野的身体擦着刀锋而过,手中的钢管顺势抡圆,卷起一股恶风,狠狠砸在那人的太阳穴上。
“噗!”
像个烂西瓜被砸开的闷响。
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再没动静。
屋里。
沈惊鸿纤细的手指,从一个红色的按钮上,缓缓抬起。
她的计算,精确到了毫秒。
在最恰当的时机,给予最致命的辅助。
这,就是军师该做的事。
院子里,眨眼之间,局面变成了一对二。
剩下的两名杀手,彻底胆寒了。
这他妈哪里是陷阱!
这分明是一对配合默契到令人发指的魔鬼夫妇!
一个正面强攻,是力可破天的猛虎!
一个暗中操盘,是算无遗策的毒蛇!
他们怕了。
真的怕了。
两人对视一眼,再也生不出半点战意,转身就朝院墙的方向疯了似的逃去。
想跑?
顾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体内的血液,开始真正沸腾。
“媳妇儿说了,留个活口。”
他低声自语,身形一晃,追向了那个看似头领的家伙。
另一名杀手见顾野没有追自己,心中狂喜,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上了院墙。
自由,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翻上墙头,准备跳下去的瞬间。
“嘶——”
他头顶的屋檐下,那个之前杀死“鸽子”的喷嘴,再次启动。
一小股黄绿色的气体,悄无声息地,将他笼罩。
杀手脸上的狂喜一下子僵住了。
他的身体晃了晃,就那么直挺挺地,从墙头上栽了下去,摔在院外的胡同里,没了动静。
另一边。
顾野已经追上了那个头领。
他没下死手,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那头领亡命飞奔,眼看就要冲到另一面墙下。
顾野嘿嘿一笑。
“让你先跑三十九米。”
他猛地停步,右臂的肌肉瞬间坟起,将手中的钢管,如同一杆标枪,奋力掷出!
“嗖——!”
钢管在空中发出尖锐的破风声,旋转着,呼啸着,精准无比地砸在了那头领的后心!
“噗!”
头领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被那股巨力带着,向前扑倒在地,滑行了好几米才停下。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脊椎,断了。
顾野晃晃悠悠地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背上。
“跑啊,怎么不跑了?”
他弯腰捡起那根沾血的钢管,在手里掂了掂。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那头领趴在地上,嘴里涌着血沫,却发出一阵低低的、癫狂的笑声。
“你……你们……都会死……”
“枢机大人……不会放过你们……”
“他会把你们……挫骨扬灰……”
顾野听着这话,非但没生气,反而乐了。
“行啊,骨头还挺硬。”
他把钢管扛回肩上,一脚把那家伙踢得翻了个身。
“别急着死,我媳妇儿还有话问你呢。”
说完,他弯下腰,像拖死狗一样,拽着那家伙的一条腿,朝着正屋走去。
一路拖行,在青石板上,留下了一道刺眼的血痕。
来到门口。
顾野停下脚步,把脚下已经昏死过去的“包裹”往旁边一扔。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瞬间换上一副邀功的笑容,敲了敲门。
“媳妇儿,搞定了。”
“按你的吩咐,留了个最能说的。”
“你看看,这活儿干得还满意不?”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惊鸿站在门内,手里拿着一个医药箱,还有一条干净的热毛巾。
她先是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惨状,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顾野身上。
顾野脸上、身上,溅了不少血点子,正缓缓变干。
沈惊鸿没说话,走上前,伸出拿着毛巾的手,仔仔细细地,一点一点地,帮他擦去脸上的血污。
动作轻柔,专注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绝世珍宝。
擦干净了脸,她才抬起头,轻声开口。
“下次,别用手去挡刀。”
她的声音里,藏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后怕。
顾野愣了一下,这才低头。
左手小臂上,有一道半尺长的口子,皮肉翻卷,正往外渗血。
是刚才为了格挡一把刀,被刀锋蹭的。
他自己都没注意。
“嘿,小伤,不碍事。”顾野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
“倒是你……”
他的手,轻轻抚上沈惊鸿有些冰凉的脸颊。
“吓着没?”
沈惊鸿摇摇头,把医药箱塞到他怀里。
“先进去,处理伤口。”
顿了顿,她看了一眼门口的血迹和躺在地上的俘虏。
“还有。”
“你把我新买的迎客松地垫,弄脏了。”
顾野低头一看,可不是么。
那块绣着“出入平安”的崭新红地垫上,印着几个清晰的血脚印。
他顿时一脸苦相。
“我的错,我的错。”
“媳妇儿你放心,我今晚就连夜给你洗干净!保证跟新的一样!”
杀人如麻的活阎王,在这一刻,怂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