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停歇,硝烟和灵魂黑雾一同散去。
方舟号的临时防线上,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剧烈欢呼。
士兵们看着满地的灰白色魂晶,眼神炙热,仿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秦漠的心,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站在指挥室的舷窗前,手里把玩着一颗刚刚缴获的魂晶,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传来,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
这些怨灵狼,只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清道夫。
它们的出现,证明了方舟号的存在,已经像黑夜中的火炬一样,吸引了这片死亡之地的注意。
留在这里,只会被动地等待下一波,甚至更强大的敌人。
“苏曼,检查方舟号的动力系统,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秦漠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引擎在时空风暴中受损严重,外挂的熔炉城模块也成了累赘……想要进行长距离移动,恐怕很难。”苏曼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能动就行。”秦漠的目光,投向了窗外那条由无尽白骨铺成的,笔直的公路。
那是这个世界里,唯一清晰可辨的“路”。
无论它通往何方,都比困死在这里要好。
一个小时后,伴随着一阵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方舟号庞大的身躯,终于从骨海中挣脱出来。
大部分外挂的城市模块被无奈舍弃,只保留了最核心的居住区和物资仓库。
即便如此,瘦身后的方舟号,依旧像一座移动的小山,缓缓地驶上了那条惨白的骨骸公路。
车轮碾过无数破碎的骸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在咀嚼着亡者的悲鸣。
公路两旁,是死寂的骨之荒原。
天空中,三轮血月冷漠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投下诡异的血色光芒。
方舟号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沉默着,通过舷窗,看着外面那单调而又恐怖的景象。
这种未知和绝望,比任何一场血战都更消磨人的意志。
“老板,我们这是要去哪?”雷哥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不知道。”秦漠的回答简单而直接,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前方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但总比等死强。”
方舟号沿着骨骸公路,行驶了不知道多久。
就在所有人都开始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疲惫时,主控屏幕上,一个微弱的光点,突然闪烁起来。
“前方一公里处,侦测到能量源!”苏曼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看向前方。
只见公路的尽头,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剪影。
那是一座建筑。
一座完全由骸骨搭建而成的,风格诡异的建筑。
巨大的肋骨,构成了它的墙壁和屋顶。
门口,挂着一盏用头骨做成的灯笼,里面一团幽绿色的火焰,正在静静燃烧,散发着引人靠近的诡异光芒。
在建筑的顶端,一块用脊椎骨拼接成的牌匾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的文字。
但诡异的是,所有看到它的人,都在瞬间理解了它的意思。
【白骨客栈】
“客栈?”雷哥瞪大了眼睛,“这种鬼地方,还有开店的?”
“看起来,我们不是第一批访客。”秦漠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将方舟号停在距离客栈百米远的地方,熄灭了引擎。
“雷哥,你带人守在车上,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不准下车。”
“老板,你该不会要一个人进去吧?”雷哥急了,“里面天知道有什么鬼东西!”
“放心。”秦漠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经过特殊改造的左轮手枪。
枪膛里的六发子弹,每一颗,都镀上了一层厚厚的灵魂涂层。
“我去去就回。”
说完,秦漠推开舱门,独自一人,走向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白骨客栈。
随着距离的拉近,一股混杂着骨灰、硫磺和腐朽灵魂的味道,扑面而来。
客栈的大门,是用一整副不知名巨兽的胸骨制成,上面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秦漠没有犹豫,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骨门。
吱呀——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门内的景象,让饶是见多识广的秦漠,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客栈里很昏暗,光线主要来自墙壁上那些燃烧着魂火的头骨灯。
一张张用腿骨拼接成的桌子旁,坐满了奇形怪状的“客人”。
有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小恶魔,有身体腐烂了一半的僵尸,还有一个披着斗篷,只能看到两点红光的幽魂。
它们有的在啃食着不知名生物的肢体,有的在用颅骨当酒杯,喝着里面冒着绿泡的液体。
秦漠的进入,让客栈内嘈杂的气氛,为之一静。
所有“客人”的目光,无论是实质的,还是虚幻的,都在瞬间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那是一种混杂着好奇、贪婪和残忍的目光。
仿佛在看一盘刚刚端上桌的,冒着热气的珍馐。
一个“活人”。
一个灵魂气息如此饱满、新鲜的活人。
对于这群终日与死亡和腐朽为伴的生物来说,这无异于最顶级的美味。
秦漠无视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径直走到了最里面的吧台前。
吧台后面,站着一个更奇怪的生物。
那是一个只剩下上半身的骷髅,下半身完全融入了由骸骨堆砌的吧台之中。
他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两朵幽蓝色的魂火,正冷漠地“看”着秦漠。
“来点什么?”骷髅老板开口了,声音像是两块骨头在摩擦,干涩而刺耳。
秦漠没有说话,只是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了吧台上。
一块用锡箔纸精心包裹的,四四方方的,高能压缩饼干。
饼干的出现,让整个客栈的空气,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那些恶魔和亡灵,全都伸长了脖子,死死地盯着那块散发着纯粹“物质”气息的东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在这个灵魂法则主导的世界,纯粹的物质,是比黄金和宝石更稀有的奢侈品。
骷髅老板眼眶中的魂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伸出白骨嶙峋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块饼干,仿佛在触摸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这是什么?”
“食物。”秦漠言简意赅。
“你要换什么?”骷髅老板的声音,明显少了几分干涩。
“一份地图,和关于这附近‘领主’的情报。”
骷髅老板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价值。
最终,他对物质的渴望,战胜了一切。
他从吧台下,摸索出一张用某种生物的皮鞣制成的,画满了简陋线条的地图,推了过来。
“这里是‘哭泣荒原’,归属‘黑心领主’格罗姆管辖。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看到他的领地,罪恶之城。但你最好别去,他不喜欢活人。”
就在秦漠收起地图,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两道矮小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两个浑身赤红的小恶魔,手里提着生锈的铁棒,脸上带着贪婪而狰狞的笑容。
“嘿,活人。”其中一个开口了,声音尖锐刺耳,“把身上所有发光的东西,都交出来!”
另一个则死死地盯着秦漠腰间的左轮手枪,不断地舔着嘴唇。
客栈里的其他客人,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欺负新人,是所有世界通行的法则。
秦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滚。”
“哈!你竟敢……”
那个小恶魔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清脆的枪响,便在客栈内轰然炸开。
砰!
所有人都没看清秦漠是怎么出手的。
他们只看到一道火光闪过,那个叫嚣的小恶魔的脑袋,就像一个被铁锤砸中的西瓜,轰然炸裂。
红的白的,溅了另一只小恶魔满脸。
那只幸存的小恶魔,脸上的贪婪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惊恐。
还没等它发出尖叫,第二声枪响,接踵而至。
砰!
它的脑袋,同样在空中,炸成了一团血雾。
两具无头的尸体,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整个客栈,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长着羊角的恶魔,嘴里叼着的半截手指掉在了地上,自己却毫无察觉。
吧台后的骷髅老板,眼眶中的魂火,缩成了两枚危险的针尖。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秦漠手中那把还在冒着青烟的左轮手枪。
那上面,残留的灰白色光晕,让每一个灵魂都感到了发自骨髓的战栗。
秦漠吹了吹枪口的青烟,将枪重新插回腰间,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迈开脚步,从那两具尸体旁走过,径直走向大门。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阻拦。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走出白骨客栈,秦漠回头看了一眼那块脊椎骨牌匾,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他回到方舟号上,在雷哥和苏曼关切的目光中,将那张兽皮地图,扔在了主控台上。
“目标有了。”
秦漠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那个被重点标记出来的,名为“罪恶之城”的地方。
“坐稳了。”
他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方舟号的每一个角落,清晰地回响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边。
“在这个地狱里,我们要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堂。”
轰——
方舟号的引擎,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这头伤痕累累的钢铁巨兽,再次启动,载着数千个不屈的灵魂,向着骨海深处,那座未知的罪恶之城,碾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