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看到你,虽然狼狈了些,但眼神比离开时更亮了。看来,栾公子是将京城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勉强镇得住场子。毕竟…”他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不能让夫人日后去了,被小瞧了去。”
“谁是你夫人……”姜玖耳根一热,嗔怪地瞪他一眼,那眼神却软得没有丝毫威力,反而像羽毛般挠过栾照临的心尖。
“早晚的事。”栾照临低笑,环视四周虽简陋却井然有序的救济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阿玖,你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好上千百倍。”
“少给我戴高帽。”姜玖抽回手,故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却怎么也掩不住唇角那抹弧度,“饿不饿?灶上应该还温着粥。”
“饿,但只想吃你亲手盛的。”
两人相视一笑。
栾照临带来的亲卫和物资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但他此行极为低调,只停留了短短两日。
这两日里,他不再是京城里权势滔天的栾公子,只是姜玖身边的“栾大哥”。
他会挽起袖子帮忙搬运重物,会耐心倾听老族长的担忧,甚至会跟着姜玖去巡诊,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那沉默的陪伴本身就已足够。
每当夜深人静时,两人总能并肩坐在暂时安静下来的谷口山坡上,望着远处稀疏的星子。
栾照临牵着姜玖的手,将京城局势、未来规划、甚至外祖父的期待,毫无保留地娓娓道来。
姜玖安静听着,偶尔也会提出一两个关于民生或政策的犀利问题,总能戳中要害。
“待天下大定,”栾照临侧过头看她,目光在夜色中亮得惊人,“阿玖,你愿不愿意…时常来京城小住?不是困于深宅,而是以你之名,行医办学,做你想做的一切。我会为你扫清所有障碍。当然,若你不喜,我便常回来。我……不想和你长久分离。”
姜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向山下那片在黑暗中依然燃着零星灯火、给予无数人希望的救济点。
“照临,你看,我们脚下的路,或许不同,但终点似乎是一样的。”
她不需要直接回答愿不愿意去京城,这句话已表明了一切。
她理解他的责任,他也尊重她的选择,但他们终将殊途同归。
她的眼中有繁星闪烁。
栾照临心中巨震,随即涌起滔天的暖意和激动。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两日后,栾照临再次悄然离去。
京城,紫宸殿。
栾照临一身玄色蟒袍,金线绣制的龙纹暗蕴流光,立于御阶之下。
这身袍服,并非僭越,而是他身为先帝真正嫡血、当今圣上唯一同父异母弟弟的身份象征。
为了保护他,这个秘密被掩藏了二十余年。
直至先帝驾崩,当今圣上昏庸失德天下大乱之时,才由老太傅亲自揭开。
殿内,百官伏地,山呼海啸般的“万岁”。
“请殿下顺应天命,早登大宝”的劝进声几乎要掀翻殿顶。
无人再有异议,也无人敢有异议。
龙椅上那位昏聩暴虐、致使民不聊生的君王,不仅是栾照临的手下败将,更在宗室与百官的共同见证下,被证实了其母当年以卑劣手段窃取后位、并谋害真正元后的罪行。
从血脉到法理,从民心到军权,栾照临继承大统,已是众望所归,名正言顺。
殿外,登基大典所用的仪仗与器物已开始陈列。
九龙屏风,紫金御座,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芒,威仪赫赫,等待着它们真正的主人。
他扫平了最后一股负隅顽抗的势力,以铁血手腕肃清朝堂,将继母及其党羽连根拔起。
如今四海宾服,权柄在握,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似乎已是他囊中之物。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期待、敬畏、算计,复杂难言。
栾照临面容沉静,无人能窥见他此刻内心的波澜。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批阅那仿佛永无止境的奏章时,他脑海中浮现的,不是玉玺的冰冷触感,不是万臣朝拜的虚幻荣光,而是千里之外桃花谷的袅袅炊烟。
那才是他心之所向的人间烟火。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桃花谷外围。
曾经的荒芜山谷,如今已俨然发展成一个小型城镇。
屋舍井然,田垄整齐,虽依旧简朴,却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数万难民在此得以安顿,脸上不再是绝望的灰败,而是有了对未来的期盼,眼里有了光。
姜玖刚用空间泉水培育出的新稻种指导族人完成又一季的抢种。
她的空间如今已拓展至三亩有余,中央一洼清泉汩汩涌动,散发着浓郁的生机。
空间内的时间流速似乎与外界不同,作物生长极快,且品质远超寻常。
她坐在刚刚建好的简易医堂里里,看着窗外安宁的景象,手中摩挲着栾照临最新送来的信。
信中说京城局势已定,字里行间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甚至有一句近乎叹息的追问:“阿玖,若江山在手,却失却本心,是否值得?”
就在这时,脑中响起零零七煞风景的提示音:
【警报!根据大数据分析及原书剧情残留影响测算,目标人物栾照临登基称帝概率为99.8%。
阿玖,根据历史规律和当前局势,他黄袍加身几乎已成定局。你……做好心理准备吧。或许需要考虑后续是入宫还是……】
【我赌他不会。】姜玖忽然打断它,语气平静却笃定。
【啊?】零零七卡壳了,【数据不会出错……】
【数据是基于逻辑和历史的,但它算不出一个人的本心。栾照临要的不是万人跪拜,而是天下真正的安宁。他更知道,那深宫重垣,锁不住我,也留不住他想要的真心。】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零零七,你忘了,他是在寺庙长大的。青灯古佛下养大的孩子的,不会有对权力的贪婪,只有对自在的向往。我和他,赌的是同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