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与那封带着“特殊任务”的私函,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东北抚远大将军府。
陆擎老将军接到正式旨意,抚须颔首,对儿子陆沉舟道:
“陛下圣明,谢皇夫思虑周全。沉舟,此次西进,非同小可,既要协同沈都督御敌于国门之外,亦要谨守本分,莫要坠了我陆家军的威名,更不可与北境都督府生出龃龉。”
陆沉舟一身戎装,身姿挺拔如枪,抱拳肃然道:
“父亲放心,孩儿明白。抵御北戎,清除‘蚀’患乃当前第一要务,孩儿定当与沈都督、卫钦差精诚合作。”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神色,
“只是……陛下那私函……”
陆擎自然也看了那附加的信函,闻言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陛下这是没把你当外人!关心你的婚事,那是长辈(虽然陛下年纪比你小)对晚辈的爱护!至于那‘醉春风’……”
老将军揶揄地看着自己这向来严肃的儿子,
“看来顾家丫头酿的酒,很是对陛下胃口啊!你小子,有福气,还没过门,未来媳妇的手艺就先得了陛下青眼!”
陆沉舟古铜色的脸上难得地泛起一丝红晕,有些窘迫地别开眼:
“父亲!青眉她……只是偶尔为之。”
他心里暗自嘀咕,等青眉知道陛下点名要她的酒,还不知道会怎么“教训”他呢。那丫头,性子比男子还烈,酿的酒也跟她的人一样,入口绵软,后劲却足得很。
京城,镇北将军府。
“什么?!陛下点名要我的‘醉春风’?!”
顾青眉听到陆沉舟派人快马送来的消息,一双英气的眉毛顿时挑得老高,她双手叉腰,对着东北方向(虽然陆沉舟已经准备西进)啐了一口,
“好你个陆沉舟!定是你在我爹和陛下面前瞎显摆!那酒是我爹生辰时我特意酿的,拢共就没几坛!陛下开口了,我还能不给吗?真是……”
她嘴上抱怨着,眼底却并无多少恼意,反而闪过一丝得意。能被陛下惦记,说明她顾青眉酿的酒好啊!她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冲向自家酒窖,一边清点库存,一边盘算着:
“得给陛下多带几坛,嗯……谢皇夫好像不太喜饮酒?那就少带一坛……不行不行,皇夫殿下如今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得罪不起,还是带上吧……哎呀,好烦!”
她这边为“醉春风”的分配纠结不已,那边厢,陆沉舟已点齐五万陆家精锐,浩浩荡荡开赴黑水河防线。大军行动迅捷,军纪严明,所过之处,百姓箪食壶浆,士气高昂。
澄心堂内,萧玉镜很快收到了陆沉舟大军开拔,以及顾青眉“忍痛”贡献出十坛“醉春风”已随军押送的消息。
“十坛!”
萧玉镜眼睛一亮,几乎要从御座上跳起来,
“青眉果然够意思!不枉朕从小跟她一起掏鸟窝的情谊!”
正在一旁批阅奏章的谢玄闻言,笔尖微微一滞,抬起头,看着自家陛下那副“酒鬼”附体的模样,眉宇间掠过一丝无奈的忧虑。他放下笔,缓声道:
“陛下,酒能伤身,尤其‘醉春风’后劲颇足,还需节制。”
“知道啦知道啦!”
萧玉镜挥挥手,浑不在意,反而凑到谢玄身边,笑嘻嘻地说,
“谢郎,你不懂,这‘醉春风’可是好东西,入口甘醇,回味无穷!等酒到了,朕分你一坛尝尝?保证你喝了还想喝!”
谢玄看着她那兴奋得如同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般的模样,心中软成一片,但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臣不擅饮,多谢陛下美意。只是陛下……”
他试图再次劝诫。
“哎呀,放心!”
萧玉镜打断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朕有分寸!绝不多饮!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旁边看着嘛!”
她说着,还冲他眨了眨眼,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谢玄看着她这明显是敷衍的保证,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一旦那十坛酒入了宫,想让她“节制”,怕是难如登天。看来,得提前想个法子才行。
几日后,黑水河防线。陆沉舟大军如期抵达,与沈孤月的北境都督府成功会师。两位当世名将,一个冷峻如冰,一个沉稳如山,初次见面,并无过多寒暄,直接进入了紧张的军务对接和防务部署之中。有卫琳琅这位智囊居中调和,墨渊的情报网络全力运转,北境的防御体系以惊人的速度变得铁桶一般。
而与此同时,那十坛被陛下心心念念的“醉春风”,也作为“重要物资”,被秘密且安全地送抵了京城,直接运入了宫中。
萧玉镜得知消息,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就去开一坛尝尝。奈何当日政务繁忙,直到晚膳时分,她才找到机会。
晚膳桌上,她眼神晶亮地看着谢玄:
“谢郎,你看今日月色不错,不如……我们小酌一杯?”
谢玄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子青菜,面无表情:
“陛下,臣记得您昨日还说脾胃有些不适,不宜饮酒。”
萧玉镜:“……朕好了!”
谢玄:“御医建议,需再调理三日。”
萧玉镜鼓起腮帮子,瞪着他。
谢玄恍若未见,自顾自用膳。
第一回合,“醉春风”保卫战,谢玄胜。
翌日,萧玉镜借口要赏赐有功将士,拟了一份名单,其中赫然包括了“贡酒有功”的顾青眉(虽然酒是给她喝的),并“顺便”提出,如此佳酿,当与近臣共赏,意思就是想开一坛宴请卫琳琅、墨渊(虽然人不在)等心腹。
奏章送到谢玄这里,他朱笔一挥,将赏赐顾青眉的部分保留并加大封赏(用别的金银绸缎代替),至于“与近臣共赏”的提议,他批注道:“陛下体恤臣下,心意甚佳。然‘醉春风’乃顾小姐私酿,数量有限,且易醉人,恐耽误军政。可另选宫中御酒以待功臣。”
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第二回合,谢玄再胜。
萧玉镜接连受挫,很是不甘心。她决定使出“杀手锏”。
是夜,红帐之内,云雨初歇。萧玉镜软绵绵地趴在谢玄怀里,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声音又软又糯,带着事后的慵懒与撒娇:“谢郎~人家就想尝一小口嘛,就一小口……好不好嘛?”
美人计!还是事后威力加倍版!
谢玄身体一僵,感受着怀中温香软玉和耳畔呵气如兰的诱惑,理智与原则在激烈交战。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恢复了清明,只是声音比平时更沙哑了几分:
“……不行。”
萧玉镜:
“……”
她气得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谢玄!你……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谢玄任由她咬着,只是手臂收得更紧,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旁的事都可依你,唯独此事,关乎陛下康健,臣不能让步。”
第三回合,谢玄惨胜(付出了肩膀被咬的代价)。
最终,那十坛“醉春风”被谢玄以“陛下体恤,暂为保管,待北境大捷之日再开坛庆功”为由,锁进了澄心堂的密室里,钥匙由他亲自掌管。
萧玉镜为此“愤愤不平”了好几天,时不时就要用幽怨的眼神瞄谢玄几眼。谢玄只当没看见,该批奏章批奏章,该给她揉肩膀揉肩膀,态度温和,原则却寸步不让。
朝臣们隐约听闻陛下想喝酒被皇夫管着的事,私下里议论起来,皆是忍俊不禁。谁能想到,在朝堂上威仪日重、说一不二的年轻帝后,关起门来还有这样一面?
而远在北境的顾青眉,从自家渠道得知陛下为了她的酒和皇夫“斗智斗勇”却屡战屡败后,笑得前仰后合,对着京城方向竖了个大拇指:“皇夫殿下,干得漂亮!”
唯有陆沉舟,在紧张的军务间隙听到这则趣闻,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忖:等打完仗回去,恐怕还得好好安抚一下那位因为喝不到酒而可能“记仇”的陛下,以及……那位护妻(虽然管得严但也是一种护)心切的皇夫。
这“醉春风”引发的风波,倒也成了北境紧张战事中,一抹令人莞尔的轻松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