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檀儿身边的厉千尘一动不动,眼神也有些呆滞。
檀儿道:“骗你?你有什么值得我们骗的?我不妨告诉你,三年前千尘生了一场大病,每到月圆之夜便会疯魔发病,心神尽失,只有我的血能救他。这些年一直是我陪在他身边。相传荼蘼乃是沧澜一族的圣物,可医治世间百病。他眼见我为他付出,不忍看我继续再伤害自己救他,便四处寻找打探荼靡的下落。而你的突然出现,却恰巧带来了荼靡的线索,即便心中有再多厌弃,千尘也不愿放弃寻找荼靡的任何蛛丝马迹。没想到你却苦苦相逼,他不愿承认,你便潜入夜府继续查探,是想告诉世人已故的幽州城少主他还活着,那个被世人遗弃惨遭构陷杀母弑父的天煞孤星还活着,是不是?!”
“...不,我没有...我没有!”
月圆之夜,疯魔发病。没错,苏陌还记得在青槐城的那个电闪雷鸣的月圆之夜,她去厉千尘的客栈里送酒,却无意中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个嗜血的魔头将她粗鲁的按在桌子上,对着她嘴角的鲜血疯狂的吸吮,像是一头饿急了的野兽,俨然失了心智,和檀儿口中的疯魔之症正好吻合。当初她还纳闷为何他会突然间魔性大发,原来是魔怔所致。
现在想来,当初沐灵村所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便都能够解释的通了,若她没猜错,檀儿便是拥有阴血之人,她的血可以抑制厉千尘体内的疯魔之症。而她胁迫利诱老李,也正是因为老李媳妇也是拥有阴血之人。面前的檀儿虽然长相极为貌美,可那如雪一般的肌肤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比着正常人的白皙多了几分惨白,原是失血过多所致。月圆之夜魔怔发作,那就是每个月她都要失掉许多血来救治厉千尘,长此以往身体亏空,只怕命不久矣。与其寻找遥遥无期的荼蘼,倒不如找一个和她一样同样拥有阴血的人,老李媳妇的出现,给了檀儿新生和希望,只可惜她苦苦寻找的这位阴血之人,本就身体羸弱,更不堪每月输出那么多的血,老李媳妇死后,她的希望又再一次破灭。
细细思忖,她与厉千尘的纠缠,的确因荼蘼而起,他接近她容忍她不杀她,当真是为了寻回荼蘼以解魔怔之毒,也解了檀儿的献血之苦?
可若当真如此,他不该装作不认识自己,他明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大可言明情由,自己绝不会置之不理。还有老闫,他们在夜府见过,老闫也笃定,他绝不可能是阿夜!
同一个人为何会突然之间性情大变判若两人,莫非阿夜离开无忧谷之后发生了什么,失去了记忆?
抬眸看了一眼站在檀儿身边的厉千尘,周身散发着阴戾之气,这哪还是自己曾经不顾一切救下的阿夜!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苏陌冷声道。
檀儿面上闪过一丝异样,随即道:“你这是何意?”
苏陌道:“他不是阿夜,确切的说他已经不是我的阿夜了。我倒是忘了,如今他是你们口中的教主,星麓教的大魔头厉千尘。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为何让他丧失了记忆成为你们杀人的利器?!”
“胡...胡说!什么丧失记忆杀人利器,你这个女人休要为自己的愚蠢找借口!千尘从未爱过你,若不是他亲口告知我又怎会知道你们的前尘旧事!无忧谷中,梨园深处,一袭红衣...还要我再接着讲下去吗?!”檀儿的情绪有些激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中透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悲苦有难过,有嫉恨有愤怒。
苏陌的耳边犹如一阵炸雷在轰鸣,将她拉进无尽的深渊。
梨园里有太多他们共同的回忆,在那片圣洁的皎白里,她对阿夜偷偷绽放了少女的青涩爱意,为他折枝亲手刻簪。她为他起舞,他为她拂去飘落耳畔的花瓣。她教他酿酒,他为她在梨树下埋下了三个月的期许...
这些,他竟一字不落的说给了另一个女子听。苏陌难以想象,他在诉说时,会是怎样的心境,鄙夷,蔑视,嘲弄,不屑?可会有一丁点的留恋与不舍?
“你说他丧失了记忆,可他依然能叫出你的名字不是吗?别再自欺欺人了,他不愿认你,不过是不愿再想起那段不值一提的过往,你又何苦执着不放呢!”
泪水早已打湿了她的眼睑和脸庞,苏陌并未擦拭,任凭它一次次的湿了脖颈和衣衫。
忍着剧痛终于直起上半身,眼神坚毅的望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冷声道:“我与他的过往,逢场作戏也好,不值一提也罢,都无需旁人置喙。”
“你!”檀儿气得腮帮子鼓起,瞪着圆眼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不知好歹!”
“即便如此,我也要听他亲口告诉我,他就是阿夜,无忧谷的阿夜。师父、婆婆、二胖...还有我,无忧谷的一切他未曾忘掉。前尘过往,就当我...救了不该救的人,咎由自取我该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不过,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苏陌不共戴天的仇人。杀我师父之仇,我必报!”苏陌的双眼始终未曾从厉千尘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移开,眼神也越来越冷,眸底竟升起一抹杀意。她不是不相信檀儿所说,而是想要他亲口告诉自己,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冷酷无情毫无血性。他们之间,总该为过去和现在做个了断!
檀儿轻蔑一笑,转向厉千尘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千尘,她不信檀儿的话,非要你亲自开口。怎么办呢,即便你再不愿多看她一眼,也该让她死心才是,毕竟千里迢迢为追你而来,总要有个交代不是。”
檀儿阴阳怪气的边说边往厉千尘怀里蹭,片刻功夫便将她独有的矫揉造作演绎得淋漓尽致,眼睛时不时的瞟向苏陌那里,观察她的反应。
许是已经习惯了她这副做派,苏陌并没有任何反应,双眼平视前方,没有了期许,所有的一切只会令她恶心到想吐。
“都依你。”若非亲耳听到,苏陌怎么都不会相信这满含柔情的三个字是从那张始终对她冷言冷语的口中说出的。看来他并非无情,只是对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