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绝境喘息 前路天元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带着山林间特有的湿气和草木腐败的味道。林嚣和陆雪儿将遁光压到最低，几乎是贴着地面和林木的阴影亡命飞掠。身后那令人心悸的金丹威压与能量爆炸的余波，如同跗骨之蛆，驱使他们不敢有丝毫停歇。
陆雪儿脸色苍白得吓人，强行瞬发九转御雷真诀第三转，几乎抽干了她新晋金丹的大半灵力，更牵动了之前尚未完全稳固的境界，经脉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气息紊乱不堪。她紧咬着下唇，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强行支撑。
林嚣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强行燃烧上品灵石催动诛仙阵盘，展开那片看似唬人实则也极其消耗神识的“剑域”，对他那空有境界却无相应灵力支撑的身体负担极大。此刻他只觉得识海阵阵抽痛，丹田空虚，脑袋像是被重锤砸过一样嗡嗡作响，脚下发软，全凭陆雪儿拉扯着才没有掉队。
一个时辰！足足亡命奔逃了一个时辰！他们不敢直线飞行，不断在山林间绕行、变向，利用复杂的地形和夜色掩盖踪迹。直到感觉身后的追踪气息似乎彻底消失，直到两人的状态都差到了极点，灵力几近枯竭，精神疲惫欲死，陆雪儿才终于支撑不住，遁光一散，两人如同断翅的鸟儿般，从低空踉跄落下，砸进了一处偏僻山谷的茂密灌木丛中。
“咳…咳咳…” 陆雪儿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内腑也受了震荡。她顾不得自身伤势，第一时间强提精神，神识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扩散，仔细探查。
林嚣也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肺部火辣辣的疼。他一边调息，一边同样将神识蔓延开来。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庆幸。
“暂时……安全了。” 陆雪儿声音虚弱，但依旧保持着冷静，“此地灵气稀薄，地势隐蔽，应当未被发现。”
林嚣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处山谷位于两座险峻山峰的夹缝之中，入口被藤蔓和乱石遮掩，谷内林木葱郁，还有一条小小的溪流穿过，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安全？那可未必。” 林嚣喘匀了气，脸上又恢复了那副谨慎（或者说怕死）的神色，“那帮家伙不是傻子，肯定会四处搜寻。咱们得把这里弄得‘干净’点。”
他虽然状态极差，但“老六”的本能已经刻入骨髓。休息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感觉恢复了一丝力气后，他便挣扎着开始在谷口和四周忙碌起来。
没有灵兽放哨，他就自己动手。
他先是利用山谷内现成的石头、枯枝，结合地形，布置了几个粗浅的迷踪阵和障眼法。这些阵法对付金丹修士效果有限，但至少能干扰对方的神识探查，延缓被发现的时间，并且能起到预警作用——一旦阵法被触动，他立刻就能感知到。
接着，他又从怀中（之前清理那些六大派弟子时，顺手摸尸得来的几个低级储物袋里）掏出一些瓶瓶罐罐。这些都是从那些弟子身上搜刮来的，品质不高，但种类挺杂。他辨识了一下，挑出几种带有麻痹、致幻效果的毒草粉末和妖兽腺体分泌物，小心翼翼地混合在一起，然后均匀地撒在谷口、溪流上游以及几处可能被潜入的路径周围。
“嘿嘿，虽然毒不死金丹，但让他们恶心一下，手脚麻痹片刻，还是没问题的。” 林嚣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心神稍定，一屁股坐回溪边，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
陆雪儿全程默默地看着林嚣忙碌，没有插手，也没有询问。她自幼在宗门长大，所学皆是堂皇正大的剑道神通，对于这种隐匿、下毒、布置陷阱的“旁门左道”并不擅长，甚至有些陌生。但此刻，看着林嚣熟练无比地做着这一切，她心中竟莫名地生出一丝……安心感。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逃亡路上，有这样一个心思缜密、手段“灵活”的同伴，似乎并非坏事。
两人各自找了块相对干燥平整的地方盘膝坐下，开始调息疗伤。
林嚣从摸来的储物袋里翻找出几瓶品质一般的回气丹和疗伤药，自己吞了几颗，又递给陆雪儿两瓶。陆雪儿也没有客气，接过丹药服下，便开始闭目运功，引导药力修复受损的经脉，稳固动荡的金丹。
丹药入腹，化作涓涓细流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丹田。林嚣一边炼化药力，一边心中感慨：“还是摸尸来得快啊…可惜都是些大路货，要是朱老头的珍藏还在就好了…” 想起朱长老，他心情又低沉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便在这处无名山谷中潜伏了下来。
期间，林嚣又出去探查了几次，确认并无人追踪到此地，这才稍稍放心。他每日除了必要的调息，便是不断加固和完善周围的隐匿布置，几乎将这小山谷经营成了一个临时的、布满陷阱的堡垒。
陆雪儿则全力疗伤和稳固境界。她天赋异禀，加上完美金丹的底蕴，恢复速度极快。三天后，她的伤势便已好了七七八八，气息也重新变得圆融强盛，甚至因为经历了生死搏杀和极限逃亡，那冰蓝色的金丹似乎更加凝练了一丝，眼神也愈发锐利。
这一日，夕阳的余晖透过山谷上方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两人坐在溪边，气氛有些沉默。
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陆师姐，” 林嚣率先打破了沉默，啃着一颗从附近摘来的野果，含糊不清地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陆雪儿望着潺潺的溪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便被坚定所取代。她轻声道：“重建青云，复仇雪恨，此志不改。但…需从长计议。”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我自小便在宗门修行，除了执行任务，几乎未曾离开过青云山范围。对外界…知之甚少。”
林嚣闻言，心中了然。果然是个宗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虽然实力强横，但江湖经验基本为零。
“我也差不多。” 林嚣摊了摊手，“就来过一次天元城，还是好多年前跟着宗门采购物资的队伍去的，待了没几天就回来了。”
“天元城…” 陆雪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是距离原青云宗势力范围最近，也是规模最大的一座散修与各方势力混杂的城池，她自然是知道的。
“对，天元城。” 林嚣点了点头，分析道，“那里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我们首先得搞清楚现在的局势，六大宗门在灭了青云之后，彼此关系如何？有没有什么矛盾可以利用？还有，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幸存下来的师兄弟。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在天元城，倒是认识一个人，或许…能提供点帮助，或者至少是个落脚打探消息的地方。”
“哦？何人？” 陆雪儿看向林嚣。
“一个叫萧火的炼丹师，大家都叫他萧大师。” 林嚣回忆道，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说起来，这家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他本是乌木城萧家的天才，年纪轻轻就修炼到了筑基后期，风光无限。可不知怎的，几年前修为突然暴跌，一路跌到了炼气期，再也无法寸进。原本的未婚妻，百草阁的那位圣女，也趁机上门强行退了婚……”
林嚣顿了顿，似乎在回想当时的细节：“听说萧大师当时面对百草阁的退婚羞辱，硬是挺直了脊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狠话，还与那百草阁定下了十年之约，誓要登门讨回公道！”
“哦？” 陆雪儿清冷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讶异。如此心性和决绝，倒非寻常之辈。
“嗯，” 林嚣继续说道，“修为尽失后，他在家族地位一落千丈，受尽白眼。但他硬是靠着早年积累的丹道知识，独自在天元城以炼丹维持生计，苦苦支撑，等待着不知是否存在的翻身之日。我当年去宗门任务时，偶然与他谈论丹道，发现他虽修为不再，但于丹之一道的见解却颇为独到，甚至有些…剑走偏锋，与我偶尔的一些‘奇思妙想’不谋而合，因此相谈甚欢，算是结下了一点交情。”
林嚣没细说自己的“奇思妙想”是什么，也没提他注意到萧火手指上始终戴着的一枚看似普通、却隐隐给他一种奇异之感的黑色戒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无意深究。
陆雪儿沉吟片刻。一个身处逆境却心志坚毅、并且精通丹道、在天元城有一定根基（哪怕是落魄的）的人，确实可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信息渠道和暂时的庇护所。总比他们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要好。
“好。” 陆雪儿做出了决定，“待我们状态完全恢复，便动身前往天元城，寻那位萧大师。”
林嚣松了口气，他就怕陆雪儿一根筋非要现在就去搞什么复仇行动。
“嗯，稳妥起见，我们再潜藏几日，等我再多布置几重预警，确保万无一失再动身。”
两人达成共识，不再多言，继续投入到疗伤和准备之中。
数日后，当林嚣确认周围绝对安全，并且自身的状态也调整到最佳（至少表面上的“筑基中期”灵力充盈）后，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临时藏身的山谷，辨明天元城的方向，收敛所有气息，如同两个最普通的低阶修士，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前往天元城的旅途。
前方，是未知的凶险，也是复仇与重建的……第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