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意弓着身子在模拟城镇的废墟间穿行，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远处演习的炮火轰鸣。严教授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绕了三条巷子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月光被乌云遮蔽，四周一片漆黑。程微意摸出夜视镜戴上，世界顿时蒙上一层诡异的绿光。她必须尽快回到工作岗位，否则会引起怀疑。但陆沉给的加密通讯器像块烙铁般灼烧着她的口袋——严教授和周处长都是的人？父亲被蒙在鼓里？这一切太过荒谬，却又与那些神秘信号和异常行为吻合。
冷静，程微意。她小声对自己说，先回去，再想办法验证。
避开主要道路，程微意绕了一大圈才回到蓝军工作区。门口的值勤哨兵正在看表，看到她出现明显松了口气。
程学员，你去哪了？周处长找你三次了！
程微意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不显：肚子不舒服，在医务室拿了点药。她晃了晃手中事先准备好的胃药，周首长有急事？
没说，但看起来很着急。哨兵让开路，你快去吧。
走进工作区走廊，程微意迅速整理思绪。周处长为什么急着找她？是发现她擅离职守了，还是严教授已经告发了她？她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微型储存器和通讯器，决定先去见周处长，见机行事。
周处长的临时办公室灯还亮着。程微意敲门前深吸一口气，将表情调整到最佳状态。
报告！
进来。周处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推开门，程微意惊讶地发现不仅周处长在，父亲程志远也在！父亲身着笔挺的作训服，眉头紧锁地盯着电子沙盘。看到她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程学员，你迟到了。周处长冷冷地说，我们约定八点汇报异常信号分析结果。
程微意大脑飞速运转。她根本不记得有这个约定！是周处长在设套试探，还是有人冒充他下达了假命令？
报告首长，我没有接到八点汇报的通知。她决定实话实说，我一直在分析数据，刚刚去医务室拿药。
周处长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程志远开口了，声音出奇地温和：微意，身体不舒服？
有点胃痛，可能是紧张。程微意谨慎地回答，同时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坐下说。周处长指了指椅子，我们发现红军使用了新型电子战技术，与你之前分析的信号有相似之处。
程微意心头一紧。这是陷阱还是真正的任务？她决定顺着话题走：是的，我在演习开始后就检测到了类似信号，已经做了初步分析。
她将事先准备好的常规分析报告递过去，刻意省略了关键发现。周处长快速浏览后，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够深入。他将报告扔在桌上，以你的能力，应该能挖出更多东西。
程志远突然插话：老周，别太苛责。她才大一，已经表现得很出色了。他转向程微意，微意，你确定没发现其他异常？比如信号来源或加密方式上的特别之处？
父亲的眼神中带着某种暗示，程微意突然明白了——他是在提醒她不要完全信任周处长！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窟。如果连父亲都在怀疑周处长，那么陆沉的警告可能是真的...
报告首长，暂时没有更多发现。她选择保守回答，如果需要，我可以继续深入分析。
周处长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好，那你先回去工作。有任何发现立即汇报——直接向我汇报，明白吗？
明白。
离开办公室，程微意的后背已经湿透。短短几分钟的对话像一场高强度的心理战，每个人都话中有话。父亲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是否也在秘密调查？
回到工作站，程微意锁上门，立刻取出陆沉给的通讯器。她需要将刚才的发现告诉他，但通讯器刚打开就收到一条加密信息：
「严已怀疑你。明晚10点，c4区废弃雷达站。带所有数据。——S」
程微意咬着下唇思考。c4区位于演习场边缘，平时无人使用。但这是否真的是陆沉发的？如果是设的陷阱呢？
她决定先不回复，而是检查工作站是否被监控。一番扫描后，果然发现了一个隐藏的监听程序，安装时间就在她离开期间。程微意冷笑一声，没有删除程序，而是编写了一个虚假的工作日志生成器，让监控者只能看到她想让他们看的内容。
完成这些，她终于可以安全地查看从陆沉那里得到的数据。将微型储存器插入加密笔记本，屏幕上显示出更多视频片段和文档。其中一段视频让她的血液几乎凝固——
画面中，年轻的陆远征和她父亲站在一个实验室里，面前躺着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陆远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灰狐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这些同志不能白死！
接着是另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一个酷似严教授的人正在向某个设备插入U盘，而背景里赫然是国防大学的信息战研究中心标志！
这到底是什么...程微意喃喃自语。
最令人不安的是一个加密文档，标题为《雪狼行动：最终报告》。她尝试了所有知道的解密方法都无法打开，最后输入陆沉的生日依然无效。灵光一闪，她输入自己的生日——文件竟然解锁了！
文档内容让她如遭雷击：
「行动代号：雪狼
目标：摧毁组织在华间谍网络
行动结果：失败，7名特工牺牲
备注：程建国妻子林雪（代号）在行动中失踪，推定死亡...」
程微意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林雪？那不是母亲的名字！父亲从未提起过母亲是特工，更没说她是因行动牺牲的。而且母亲明明叫周雨晴，照片就挂在客厅...
这不可能...她盯着屏幕，大脑一片混乱。
突然，工作站的门被敲响。程微意迅速关闭文件，将储存器藏好：
是我。韩梅的声音传来，你还好吗？脸色很差。
程微意打开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有点累。演习情况如何？
蓝军快顶不住了。韩梅压低声音，红军的电子攻击太猛，我们的指挥系统已经瘫痪两次。她看了看四周，对了，刚才有个空军技术员找你，说是你哥派来的。
程微意立刻警觉起来：长什么样？
戴眼镜，瘦高个，左边眉毛有道疤。韩梅回忆道，他说有重要东西给你，让你去机库找他。
眉毛有疤——程微意立刻想起哥哥的战友赵锐。如果是他，可信度很高。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意外接触都可能是陷阱。
谢谢，我待会儿去看看。她假装随意地回答。
韩梅离开后，程微意陷入更深的困惑。哥哥派人找她，是真的有急事，还是被人利用？母亲的身份之谜、雪狼行动的真相、严教授和周处长的可疑行为...这一切像一团乱麻，而她找不到线头。
凌晨三点，程微意终于撑不住趴在桌上小憩。刚闭上眼，工作站的门突然被刷开，她立刻弹起来，手本能地摸向战术匕首。
别紧张，是我。严教授站在门口，脸色异常苍白，我们需要谈谈。
程微意浑身绷紧，悄悄按下陆沉给的通讯器上的紧急求救按钮：教授，这么晚了...
没时间了。严锋反锁上门，声音压得极低，我知道陆沉联系了你，也知道他给你看了什么。但那不是全部真相。
程微意的手放在桌下的警报按钮上，随时准备按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林雪不是你母亲。严锋的话如炸弹般爆开，她是我的妻子，也是雪狼行动的真正策划者。
程微意瞪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这太荒谬了！但严教授眼中的痛苦看起来无比真实。
二十年前，林雪发现已经渗透到军方高层，包括当时的陆远征。
什么？！程微意几乎喊出声，陆叔叔不可能...
不是现在的陆远征。严锋打断她，是他双胞胎弟弟陆远航，当时担任军区情报处长。
程微意如遭雷击。陆沉从未提起过他有个叔叔，更别说还是双胞胎！
林雪策划了雪狼行动，准备收集证据一网打尽。但消息走漏，行动失败。严锋的声音哽咽了，她本可以撤离，但为了救程建国和他的新婚妻子——也就是你真正的母亲，选择留下断后。
程微意的手开始发抖，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这太超现实了，但严教授讲述的细节太过具体...
证据呢？她艰难地问。
严锋从怀中取出一个老旧怀表，打开后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一对年轻夫妇抱着婴儿站在军区大院门口。男人是年轻时的严锋，女人容貌与程微意有七分相似，而她怀中的婴儿...
这是我？程微意声音颤抖。
不，这是你和程北辰。严锋指着照片角落，那里站着一对年轻夫妇，男人正是她父亲，而女人——不是客厅照片上的母亲！
你母亲周雨晴当时已经怀孕，林雪救了她和你父亲，但自己没能回来。严锋合上怀表，程建国为了保护你，对外宣称周雨晴是你生母，而林雪只是行动中牺牲的同事。
程微意感到天旋地转。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父亲、陆叔叔，甚至陆沉，这些年一直在对她撒谎？为什么？
灰狐现在...
他们从未离开。严锋的眼神变得锐利，周处长就是陆远航的得意门生，而陆远征一直在暗中调查他弟弟的旧部。
突然，工作站的门被猛地踹开，周处长带着两名持枪卫兵冲了进来：严锋！你果然在这里！
程微意本能地后退一步，看着周处长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严教授。
程学员，离他远点！周处长厉声喝道，严锋是高层，刚刚试图破坏我军指挥系统！
严锋冷笑一声：贼喊捉贼。微意，别相信他！看看这个——他迅速将一个U盘塞给程微意，里面有所有证据！
抓住他！周处长怒吼。
场面一片混乱。严锋突然扑向周处长，两人扭打在一起。程微意趁机将U盘藏进袖口，刚想上前帮忙，后颈突然一阵剧痛——有人从背后打晕了她！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程微意听到严锋的喊声：去找陆沉！他知道真相！
不知过了多久，程微意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后颈还在隐隐作痛。窗外，演习的炮火声依然此起彼伏。
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程微意转头，看到一位穿白大褂的女军医正在整理药品。
我...发生了什么？
你在工作站晕倒了。军医递给她一杯水，可能是过度疲劳。周处长说让你好好休息，明天再归队。
程微意表面顺从地点头，心中警铃大作。这明显是周处长的安排，目的是将她隔离。严教授怎么样了？U盘还在吗？
她悄悄摸了摸袖口——U盘不见了！但令她惊讶的是，内衣暗袋里的微型储存器还在，陆沉的通讯器也安然无恙。
军医离开后，程微意立刻检查通讯器，发现有一条未读信息：
「情况有变。严被控叛国罪，周在找你。明晚计划不变，务必前来。密码：夜莺生日。——S」
夜莺生日？程微意皱眉。如果夜莺是林雪的代号，那她的生日是...严教授的怀表上有日期！她回忆了一下，输入0，信息解密成功：
「怀表U盘是陷阱，内含追踪程序。真正证据在c4区。相信我，小野猫。」
程微意长舒一口气。陆沉知道严教授给了她U盘，说明他要么在监视，要么...严教授和他是一伙的？但严教授不是说陆远征也在调查吗？
太多的疑问，太少的答案。程微意看了看表，距离与陆沉约定的时间还有18个小时。在此之前，她必须扮演好一个无辜晕倒的学员，同时为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做好准备。
窗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程微意握紧陆沉送的银色书签，想起他说的我不能再失去你。现在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陆沉认识真正的林雪，知道雪狼行动的全部真相，而这一切都与她的身世之谜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