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玩意儿还真神了!”
梅运来盘腿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右臂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微微红肿、还有些青紫痕迹的小臂。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那个非金非木的小盒子,一股清冽中带着淡淡草木辛香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盒子里是半凝固的、如同上等羊脂玉般细腻温润的乳白色膏体,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隐隐泛着柔和的光泽。
“龟儿的,闻着都提神!”他伸出左手食指,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刮了一小坨玉髓断续膏。指尖刚触碰到膏体,一股清凉感就顺着指尖蔓延开,让那火辣辣的疼痛都似乎减轻了一分。
“嘶——凉飕飕的!”他龇着牙,嘴里嘶嘶抽着气,小心翼翼地把那坨冰凉的膏体涂抹在右臂关节最疼、青紫最明显的地方。药膏刚一接触皮肤,那清凉感瞬间变得强烈,仿佛无数细小的冰针扎了进去,却又奇异地中和了皮肉下的灼痛和肿胀感。
“哎哟喂!舒服!”梅运来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眉头都舒展开来。他一边用指腹打着圈,把药膏均匀地推开,覆盖住整个伤处,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啧啧有声,“老祖宗没豁老子!好东西!硬是好东西!比镇卫生所嘞红花油强到姥姥家去了!”
清凉感持续渗透,手臂上那让人心烦意乱的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减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舒适感,仿佛有无数只温暖的小手在轻轻按摩着受损的筋骨。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虽然依旧有些滞涩和无力感,但那种钻心的痛楚确实大大减轻了!
“嘿嘿嘿……”梅运来看着自己涂满药膏、泛着玉色光泽的手臂,咧着嘴傻笑起来,刚才在院子里硬撼老祖剑气的狼狈和疼痛仿佛都成了遥远的回忆。他宝贝似的盖好小盒子,揣进贴身的衣兜里,仿佛那不是药膏,而是一块绝世美玉。
“婆娘!幺妹儿!”他抬起头,朝着开放式厨房的方向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得意,“快来看!老子嘞手好多了!这药膏硬是霸道!”
林彩霞正站在料理台前,动作优雅地切着水果。她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居家服,侧影温婉,只是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淡淡忧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听到梅运来的喊声,她停下动作,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他涂着药膏、还在那儿嘚瑟地活动着的手臂上。
“有效就好。”她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老祖宗给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 她走过来,拿起旁边干净的湿毛巾,动作自然地拉过梅运来的手臂,仔细地帮他把沾到皮肤边缘多余的药膏擦拭干净。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那温润的膏体,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温和药力,她心中的忧虑似乎又加深了一分——周家出手越是阔绰,所求只怕越大。
梅运来完全没注意到林彩霞眼神深处的波澜。他正沉浸在自己“血赚”的喜悦和对未来的美好畅想中。手臂的疼痛一减轻,他那颗不安分的心立刻又活络起来。
“那是!老祖宗这人,虽然试剑的时候下手黑了点,但办事还是地道!”他嘿嘿笑着,任由林彩霞帮他擦拭,另一只手却不安分地搭上了她纤细的腰肢,轻轻摩挲着,“幺妹儿,你说,咱们这算不算因祸得福?踩坏几块地板,换了个免费重建大别墅,还白得个秘境名额!啧啧,这买卖,做得!”
他凑近林彩霞耳边,带着浓重川味的湿热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廓上,语气兴奋又带着点痞气:“秘境啊!老祖宗说里头灵气比外头浓得多!还有外头早就绝种嘞灵草仙药,搞不好还有啥子前辈高人留下来嘞宝贝!老子一想就安逸得板!”
林彩霞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耳根微痒,下意识地想躲开,腰肢却被他的大手箍住。她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手上擦拭的动作却没停:“那地方听着就危险,老祖宗也说了,为了名额,各大家族争得头破血流……”
“危险?怕啥子!”梅运来浑不在意地一挥手,差点打到林彩霞,被她嗔怪地瞪了一眼才讪讪收回,“有老子在!啥子牛鬼蛇神敢动我婆娘?再说了,老祖宗不是说了嘛,名额是共享的,周家肯定也要派人去!到时候咱们就跟到周猛他们后头,安全得很!捡点漏,捞点好处就行!”
他越说越兴奋,眼睛里闪烁着财迷般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背着麻袋在秘境里疯狂扫货的场景:“你想哈,幺妹儿!灵气浓得呛鼻子!那长出来嘞草,养出来嘞花,肯定都巴适得很!说不定比咱们用灵雨浇出来嘞还要好!搞点回来种到咱们新别墅嘞院子里头,或者让王莲拿到合作社去卖,那还不赚翻咯?”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憧憬的笑容,手臂上的药膏似乎都在跟着他的心情发光:“嘿嘿,老祖宗说那地方像个‘碎片’,肯定风景也安逸得很!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没得城里头嘞汽车尾气,没得那些烦人嘞电话会议!就咱们两个……”
他搂着林彩霞腰肢的手紧了紧,下巴搁在她柔弱的肩膀上,声音带着一种市侩中透出的、难得的温柔和向往:“就当是……度蜜月咯!安逸巴适嘞蜜月旅行!你说要得不,幺妹儿?”
“度蜜月?”林彩霞擦拭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她微微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梅运来那张写满了兴奋和憧憬的脸。他眼中那纯粹的、没心没肺的快乐,像一道阳光,试图驱散她心头的阴霾,却又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沉重。
秘境……蜜月?
这两个词在她脑海中碰撞,显得如此荒诞又格格不入。
她脑海中闪过周玄清那双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闪过他提及古武世家为名额“明争暗斗,流血殒命”时那平静语气下隐藏的血腥;闪过他最后那句重若千钧的“筑基可期”、“十年筑基”……那绝不仅仅是对一个后辈的期许,更像是一个沉重的砝码,一个无形的枷锁。
周家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珍贵的名额、昂贵的药膏、承诺重建别墅——真的只是为了那三个看似合理的条件?为了一个所谓的“商业合作”?林彩霞不信。商人的直觉告诉她,这背后必然有更深层、更迫切的需求,甚至可能……是周家自身也面临某种困境或压力,需要借助梅运来这个变数。
蜜月?在那可能充满未知凶险、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所谓“秘境”里?
林彩霞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看着梅运来那双依旧闪亮、充满对“捡宝”和“蜜月”憧憬的眼睛,所有劝诫和担忧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不忍心,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用自己沉重的忧虑,去打破他此刻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她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任由他搂着自己,将头靠在他涂着药膏、散发着清冽药香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带着市井气息的温热体温,林彩霞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深不见底的忧虑。
“嗯……”她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你说去……就去吧。” 只是环在他腰间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收得更紧了些,仿佛怕一松手,这短暂的、带着药香的安宁,就会被那扇即将开启的、名为“秘境”的大门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