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急横刀格挡,刚露喜色便僵住——恐怖力道将他连人带刀击飞半空,精铁长刀应声而断。方才......未尽全力?
颜良面如土色,眼前之人竟能以一敌二犹有余力。杀鸡焉用牛刀。
吕布不欲多言,拨马欲走。且慢!
阵前对决生死由天,为何不取我首级?
吕布摇头:非我所愿。
若存杀心,三招足矣。
此言令颜良骇然,连赶来相助的文丑也怔立当场。此话何意?
莽夫难与谋!
见袁军援兵将至,吕布径直离去,不再多费唇舌。
姗姗来迟的袁绍见爱将狼狈之态,勃然大怒:无能之辈!四世三公的颜面尽丧尔手!咆哮声中,颜良文丑羞愧垂首。
断骨之痛让颜良无法起身,方才明白吕布一击之威。罢了,火烧图南也算功劳,滚去养伤。
袁绍拂袖而去。
文丑搀扶同袍低语:吕布所言究竟?他们在等待什么?惊魂未定的颜良无法作答。
沮授劝阻追击时,袁绍眺望映红天际的烈焰,傲然道:今日且饶他们。殊不知这熊熊烈火,正将贾诩的计谋烧得通明。
半个时辰前。
图南城北侧。
麴义率领三千先登精锐悄然绕至城后,挥手示意间,全军如鬼魅般贴墙而立。我等效命之时!
三千铁骑齐声应和:我等效命!誓为先登!虽仅三千之众,其势却似千军万马。
面对不足两丈的城墙,这些攻城老手如履平地。
须臾之间,先锋已跃上城头。
守军惊惶四散,溃不成军。不堪一击。麴义最后翻下城墙,望着逃窜的守军冷笑连连,此等弱旅,岂配与袁公为敌?
城内景象令他一怔——粮车杂乱堆积,几无立足之地。速速 撤离,兵贵神速!
且慢!一名士卒狂奔而来,手中攥着枯草,将军,粮车有诈!尽是干草,粒米未见!此草触之滑腻...
麴义捻起草叶,掌心顿觉黏腻。
凑近一闻,面色骤变:火油!速退!
话音未落,数十火箭破空而至。
霎时间火蛇狂舞,整座城池陷入火海。
欲撤时才发现此面城墙竟无门可出。该死!攀墙!麴义猛蹬城墙,却滑落在地——墙面竟涂满油脂!
唯南门可出,却见城上 森然。
一位长髯将军横刀而立,正是关云长。将士们听令!
火海中先登军依旧阵型森严。随某杀出血路!
未及下令,震天吼声已然响起:
我等效命!誓为先登!
铁甲在烈焰中炙烤嘶鸣,重盾烫如烙铁。
哀嚎声中,冲锋号角愈发清晰。
城关之上,关羽抚须长叹。
纵是敌手,这般视死如归的气概,亦令万人敌为之动容。放箭!”
关羽双目紧阖,沙场对决,生死一线。
纵然心中对敌手存有敬意,此刻也容不得半分迟疑。
箭雨倾泻,先登死士接连倒下。
待麴义冲至南墙时,身侧仅剩二十余亲随。
他回望这些同生共死的袍泽,泪水夺眶而出。先登……亡矣。”
烈焰中的图南城宛如炼狱,炽焰啃噬城墙,砖石龟裂欲坠。云长,战况如何?”
刘备率众疾驰而至,除却断后的赵云与诱敌的吕布,麾下尽集于此。
关羽单掌抵墙,纵身跃下,轰然落地之声响彻四方。兄长!”
“一切皆如文和先生所料。”
刘备颔首,目光投向城内。
火势渐弱,城门三百步外,麴义跪坐血泊,残存的先登死士以断箭嵌体之躯,仍列阵将其护在核心。真虎狼之师!”
刘备慨然赞叹。
败而不溃,犹存战意,此等悍勇举世罕见。
众人随刘备近前,关张二人左右护卫。
虽知麴义已无再战之力,关羽依旧按刀警醒。先登威名,备心向往之。
然胜负乃兵家常事。”
“若将军不嫌刘备势孤,可愿共图大业?”
麴义如枯木僵立,对招揽恍若未闻。泼才!”
张飞虬髯怒张,“吾兄以礼相待,安敢如此倨傲!”
“降?”
麴义忽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三千兄弟只剩这些……你叫我如何降!”
嘶吼间踉跄后仰,幸得亲兵搀扶。
关羽沉声驳道:“界桥之战你灭我两千青州儿郎,我等只恨袁绍不恨你。”
“今皇叔以汉室之尊折节相邀,竟不值得你睁眼一顾?”
关羽轻抚长须,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殿前这位骁勇善战的将领,令他不由心生敬意。图南城囤积粮草,原来是为我麾下将士设的局?
是与不是?
麴义目光灼灼地望向刘备,执意要听他亲口作答。确实如此。刘备坦然承认。
大局已定,先登营全军覆没,他亦不忍再隐瞒 。哈哈哈哈!
麴义放声大笑,豪迈的笑声中透着无尽悲凉。此计出自何人之手?我想见他一见。
刘备默然。
若是旁人,自当引见。
可此人偏偏是贾诩贾文和,以他的性子,未必肯现身相见。玄德公,文和在此!
只见李佑推着面色阴沉的贾诩走上前来。
贾诩不情愿地挪到关羽身侧,想了想又拉过张飞作挡箭牌。
躲在二人身后的谋士,活像只受惊的鸟儿。
麴义气得浑身发抖:让我三千将士殒命的,竟是这等怯懦之徒?
贾诩翻了个白眼:这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将军对图南城这份大礼可还满意?
满意得很。麴义咬牙切齿道,但你如何确定袁公必会攻城?
袁本初最重世家颜面,岂能容忍他人放肆?不过寻常激将法罢了。贾诩轻描淡写地摆手,即便他不来,于我等又有何损失?
那又怎知必是我先登营前来?此战乃我主动请缨!
贾诩露出诧异之色:将军当真看不出袁绍从未信任过你?即便你不请战,他也必定派你前来。
在他眼中,你不过是个统率死士的卒子罢了。
不如归顺我主,弃暗投明?
麴义仰天大笑:我先后效忠韩馥、袁绍,皆是竭忠尽智,却落得这般下场!
他转向刘备,摇头苦笑:玄德公或许是个明主,但我不能归降。
为何?
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麴义望着遍地尸骸,只求你妥善安葬他们。
刘备见他心意已决,郑重颔首:必当尽心。
《先登魂》
血色残阳下,麴义的身影笔直如松。
昔日锐利的眼眸已黯淡无光,干裂的唇间漏出最后的低语:
凡战...必先登!
寒光闪过,三尺青锋染朱红。将军啊!
围在麴义身旁的先登死士目眦尽裂,这些沙场铁汉此刻竟似稚童般嚎啕。
有人以拳捶地,有人咬破唇舌。
刘备轻抚剑穗叹息:诸君皆豪杰,备绝不强求。
愿随我者扫榻相迎,思归者赠金放行。青衫文士的话语温润如玉,却仍止不住二十余条汉子的呜咽。玄德公,领头的死士单膝砸地,甲胄铿然,但求亲手葬将军。
理当如此。刘备颔首。
不远处关羽默然按刀,丹凤眼中暗流涌动——这等死生相随的忠义,纵是陷阵营也难企及。
白袍小将踏尘而来,身后赤兔马载着桀骜身影。禀主公,袁军未追。赵云抱拳时,臂甲还沾着未干的血渍。速葬速离。刘备环视战场。
三千忠骨待掩埋,夕阳将众人影子拉得老长。
赵云小心捧起一具尸骸,黄土簌簌落入墓穴。军师,他忽然抬头看向啃干粮的李佑,文和先生此计...是否太绝?
咳咳...李佑险些噎住,拍着胸口苦笑,子龙啊,乱世兵戈就像这铲子。他指了指葬土的铁锹,要么掘坟,要么自掘。
赵云对李佑的话有些困惑,这样的说法他从未听过。
李佑却并未停下,继续说道:“子龙,我只希望你记住,往后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多。
你应当在得胜后,有情有义地安葬敌人,在他们的墓前感慨英才早逝。”
“而不是躺在棺木中,让敌人在你的坟前称赞你的勇猛。”
“明白吗?”
赵云怔了怔,虽觉言语古怪,但还是点头应下。
他能感受到李佑的关心,在这乱世之中,这份真诚尤为珍贵。可是军师,我们耗费如此大的心力,仅仅是为了对付那支军队?”
李佑理解赵云的疑惑。
建造图南城,与袁绍激战,最终却只是歼灭三千人,看似徒劳无功。
但他清楚,此战的真正意义远超表面。
公孙瓒与袁绍的争斗本应早已了结,却拖延至今。
若公孙瓒取胜,对刘备更为有利。
二人有同窗之情,短期内可相安无事。
而袁绍早已将平原视为囊中之物,刘备更是他的眼中钉。
一旦袁绍统一北方,首当其冲的必是刘备。
袁绍击败公孙瓒的关键,正是克制白马义从的先登营。
界桥一战,白马义从覆灭,公孙瓒自此颓败。
如今先登营葬身图南城,北方的局势再添变数。子龙,无人愿领教先登的威力。”
“未雨绸缪,方能无忧。”
赵云不再多言,继续挥动铁锹。
众人合力,很快将三千先登死士埋葬于图南城下。
城外,大军整装待发,唯独不见关羽。
刘备正欲派人寻找,却见关羽面色沉重地走出城门。云长,为何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