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下了姑娘们零零碎碎的需求,李卫民重新坐上马车。
赵大山一甩鞭子,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老马迈开蹄子,车轮再次滚动起来。
冬日路面硬滑,赵大山驾车以稳为主,速度并不快。
李卫民靠在微微颠簸的车板上,看着沿途荒凉的雪景,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他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将这次的山货,尤其是价值最高的熊胆,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化”掉,并为自己未来的“空间贸易”计划铺路。
琢磨了片刻,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几分难为情,对赵大山开启了“无中生友”模式:
“大山叔,跟您商量个事儿。我有个朋友,家里是南方经营药材的,知道我在这边插队,特意写信来,托我有机会的话,帮忙弄点咱们这边的地道山货,点名要熊胆、熊膝盖骨这类东西,说是药效好,他们那边认这个。”
他顿了顿,观察着赵大山的神色,继续道:
“您看,反正咱们这熊皮、熊胆和膝盖骨也是要卖掉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就转给我这朋友?价格方面您放心,绝不让您吃亏!您在县城能卖到什么价,我朋友那边就照什么价给,您看怎么样?也省得咱们再跑去收购站跟人磨嘴皮子了。”
赵大山一听,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咧嘴笑了:“这有啥不行的!卖给谁不是卖?能省了折腾功夫,价钱又不亏,这好事儿上哪儿找去?卫民你小子路子可以啊,南方的朋友都有!” 他只觉得李卫民人脉广,压根没往别处想。
马车晃晃悠悠,在临近县城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路边,李卫民示意赵大山停车。两人完成了这笔“内部交易”。
赵大山为人实诚,严格按照之前预估的市价,只收了李卫民两百块钱,算是平分了收益。
李卫民麻利地付了钱,将装着熊皮、熊胆和膝盖骨的麻袋拎到自己手里,对赵大山道:“大山叔,那您先去忙您的,我得找个邮局,把这些东西给我朋友寄过去。咱们下午……嗯,三点,还在城门口这儿碰头,您看行不?”
“成!三点,城门口见!你也当心点!” 赵大山不疑有他,爽快答应,驾着马车便往县城里的集市方向去了,他也要趁此机会采买些家里需要的油盐酱醋和年货。
目送赵大山离开,李卫民拎着麻袋,快步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左右张望确认没人后,他心念一动,手中沉甸甸的麻袋瞬间消失,被稳妥地收进了储物空间里。
做完这一切,他神色自若地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扔了个垃圾。他并没有真去邮局,而是打算先去供销社和收购站那边摸摸行情。
一路上问了好几个路人,他很快找到了位于县城主街、供销社旁边的那个“土产收购站”。
果然和公社的差不多,就是一间灰扑扑的平房,门口挂着一个饱经风霜的木牌子,上面用红漆写着“土产收购站”几个字,字迹都有些斑驳了。
李卫民推门走了进去,一股混杂着尘土、陈旧纸张、生锈金属和某种说不清的、类似于干草和动物毛发混合的怪味扑面而来。
他抬眼打量,好家伙,这地方简直像个杂货仓库兼废品回收站。靠墙堆着捆扎好的废纸和旧报纸,另一边是乱七八糟的废铁、破铜烂铁、颜色暗淡的玻璃瓶、一捆捆的鸡毛鸭毛,甚至还有一堆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头,以及码放着的、颜色可疑的旧衣物。角落里还散落着一些牙膏皮之类的小件。
柜台后面,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藏蓝色旧棉袄的老头,正捧着一个搪瓷缸子,悠闲地小口啜着热茶,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份《参考消息》,看得津津有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完全是一副“你爱卖不卖,别打扰我清净”的架势。
李卫民的到来,只是让他从报纸上方抬起眼皮,混浊的目光扫了一下,见是个面生的年轻后生,便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报纸,喝他的茶,仿佛李卫民是空气一般。
李卫民见那老头一副爱搭不理、浑身上下透着“莫挨老子”气息的模样,也不着恼。
这年头,公家的人都是这样。
他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谦和笑容,从棉袄内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经济”牌香烟——这烟便宜,但在乡下和这种偏远地方,也算是个不错的交际物。
李卫民抽出一根,走到柜台前,恭敬地递了过去,客气地说道:“大爷,天冷,您抽根烟,暖和暖和。”
老头这才真正抬起头,老花镜后的眼睛打量了李卫民一番,没有立刻接烟,而是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警惕问道:“小伙子,有啥事?我们这儿只收东西,不零卖。”
李卫民顺势将那根烟轻轻放在老头手边的柜台上,笑容不变,解释道:
“大爷,您误会了。是这么回事,我有个住在深山沟里的远房亲戚,运气好,年前弄到了一头黑瞎子。他那边消息闭塞,不懂行市,怕被人坑了,就托我进城来,先到咱们这正经收购站打听打听价钱。要是价格合适,他过几天就亲自把东西送来。”
一听是来打听行情、潜在的未来“客户”,老头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那根“经济”烟,凑到鼻尖闻了闻。
李卫民立刻很有眼色地掏出火柴,“嗤”一声划燃,用手拢着火焰递了过去。
老头就着火点燃烟,深深吸了一口,浑浊的烟雾从鼻孔缓缓喷出,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哦,打听行情啊……行,看你小伙子挺懂礼数,我就给你说道说道。”
他靠在椅背上,眯着眼,如数家珍:
“这黑瞎子身上,最金贵的是胆,也就是熊胆。这东西分四等。”
“头一等,叫‘金胆’或者‘琥珀胆’,胆仁金黄透亮,跟那小磨香油似的,干爽酥脆,那是极品!真要碰上,咱们站里能给到五百五十块到六百块!”
“次一等,叫‘铁胆’或者‘墨胆’,胆仁乌黑油亮,质硬而脆,或者像那浓稠的膏子,能卖个三百二到三百八。”
“再次一等,叫‘菜花胆’,胆仁是黄绿色,像那开败的菜花,光泽差些,价钱嘛,也就一百五到两百二之间浮动。”
“最次的叫‘油胆’,胆仁稀软粘稠,不成型,最多一百块顶天了。”
“记住喽,胆要完整,胆皮不能破,破了价儿就得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