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你搞错了一件事。”
小白看着他,再次泼下一盆冷水。
“你创造此界时的修为是造化境,因此,这个世界的上限,也只能容纳生灵修炼到造化境。”
“想要突破造化境之上,抵达寰宇、乃至传说中的道源……你只能回归真界!”
轰!
这番话,比“世界即将崩塌”还要令人绝望。
刚刚还热血沸腾,准备“全民养帝”的九洲大军,瞬间僵在了原地。
那名准备献出“不朽神髓”的妖圣,张着嘴,脸上的狂热彻底凝固。
那位扬言要献出“万劫不死魔心”的魔道巨擘,魔气不受控制地开始溃散,眼神变得无比空洞。
如果世界的等级上限都被锁死了,那他们倾尽所有,又有什么用?
天帝再妖孽,也不可能在一个池塘里,修出遨游星海的力量。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无解的死局。
要么,萧衍独自回归真界,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在巨大时间差的流逝中化为泡影。
要么,他留下来,与所有人一同等待三百多年后,那场注定到来的,名为“毁灭”的终局。
江照星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了下去。
她缓缓松开了紧握着的枪杆,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声里,是说不尽的凄凉与无力。
连夜琉璃那病态的执念,此刻也化作了茫然。
她可以为了主人与全世界为敌,可以笑着与他一同堕入深渊。
可她不愿让萧衍留下,和自己一同等待世界的毁灭!
就在这片压抑到极致的死寂之中,苏灼华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既然你是来唤醒萧衍的,为何现在才现身?”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狠狠刺破了这片绝望的氛围。
“根据九洲历史记载,古神存在已超过百万年,而你身为‘母神’,存在的时间只会更早!”
苏灼华凤眸死死盯着小白,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绝望的未来,而是抓住这唯一的逻辑漏洞。
“这百万年,你又在做什么?!”
众人猛然惊醒,齐齐看向小白,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对啊!
如果她真是奉命来救人的,为何眼睁睁看着主人在此界沉沦了百万年?
如果她真是好意,为何要创造出古神那种以众生绝望为食的怪物,掀起无尽的浩劫?
这根本不合逻辑!
面对所有人的质问,小白那张万年不变的精致脸庞上,终于浮现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她摇了摇头,没有辩解。
只是缓缓抬起手,将掌心那朵赤白交融,已经彻底合二为一的混沌莲花,轻轻推向萧衍。
“因为……我做不到。”
随着莲花的回归,一股不属于“萧衍”,却源自他神魂最深处的尘封记忆,轰然炸开!
……
【那是在比上古更久远的太古时代,九洲大陆还是一个整体,一个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的青年,正对着眼前手捧白莲的少女,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那青年的脸,赫然与萧衍一模一样!】
【“滚!滚回真界去!”】
【“我在这里,是无所不能的创世神!为什么要回去当一个废物!”】
【“我绝不回去!我宁愿永世沉沦,也绝不回去!”】
【他疯狂地嘶吼着,眼中充满了对真界的恐惧,和对现实的逃避。】
【“给我……封!”】
【青年燃烧神魂,引动了整个世界的本源之力!那是他身为创世主,至高无上的权柄!】
【无穷无尽,由世界法则凝聚而成的天道锁链,从四面八方涌现,如同一张弥天大网,将那白裙少女死死捆住,拖进了世界的暗面,那片最深沉,最黑暗的本源之中!】
……
记忆的画面,到此为止。
萧衍身躯剧震,脸色煞白。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那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愧疚与悔恨,几乎要将他如今强大的道心冲垮!
小白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声音复杂地说道:“当初我听从主母命令,进入此界带主人回去,却被执意逃避的您拒绝。”
“我们大战了一场,您……以燃烧神魂为代价,将我封印在了世界的本源深处。”
“在我彻底沉眠之前,我用尽最后的力量,分离出一半本源,创造了这些以恐惧、绝望、痛苦为食的梦魇古神。”
她莹白的眸子看着萧衍,那眼神里,竟带着一丝百万年孤寂所化的疲惫与无力。
“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当这个世界陷入无法挽回的绝望时,能逼迫您从这虚假的安逸中……苏醒!”
原来,这才是真相。
不是小白不作为,而是她无能为力。
她被过去那个懦弱的自己,亲手打入了无间地狱。
而那些为祸九洲百万年的古神,竟然只是她设下的,一个用以“叫醒服务”的,绝望闹钟。
这个反转,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苏灼华张了张嘴,眼中的锐利化作了复杂的叹息。
随着小白话音落下,那朵赤白交融的莲花,彻底融入了萧衍的神魂。
轰!!!
比刚才庞大亿万倍的记忆洪流,如决堤的星河,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认知!
这一次,涌现的不仅仅是真界的过往。
更有他神魂投入此界后,那一次又一次,在历史长河中浮沉的……轮回!
他的视野,无限拔高,又无限沉浸。
他看到在人族蒙昧的远古年代,天地一片昏暗,弱小的人族蜷缩在山洞里,在野兽的嘶吼与无尽的寒冷中瑟瑟发抖。
一个孤独的身影,走出了山洞。
他尝试了无数次,双手磨得鲜血淋漓,最终,在一次偶然的撞击中,于一块坚硬的木头上,钻出了第一缕火花!
当那微弱的火光亮起,驱散了黑暗,带来了温暖,所有族人发出喜悦的欢呼时,一股源自文明初开的伟大愿力,涌入他的体内。
他,就是传说中,为凡人带来光与希望的……“燧皇”!
画面一转。
他看到在万族林立,人族沦为血食,朝不保夕的黑暗时代。
一名身披兽皮,手持石剑的青年,从一个小部落中走出。
他征战一生,浴血搏杀,最终,以无上伟力,铸就神剑,一统天下,为人族开辟了万世不朽的基业!
当他立于泰山之巅,俯瞰万里江山,万民朝拜时,那股君临天下的皇道龙气,与他神魂深处的印记,悍然合一。
他,就是被万古传颂的“轩辕大帝”!
画面继续流转。
治水的禹帝、教化万民的圣人、开创百家争鸣的先贤……
历史上,那一位位惊才绝艳,引领了一个时代,却又在最辉煌之时神秘消失的伟大存在,他们的面孔,他们的悲欢,他们的遗憾与荣耀……
在这一刻,最终都与萧衍的面孔,缓缓重合!
原来,他不是第一次轮回。
他也不是一个普通的穿越者。
他每一次的轮回,都在无意识地推动着这个世界的文明进程,都在为这个虚假的世界,注入“真实”的灵魂!
那些在轮回中产生的羁绊、荣耀、遗憾、守护……最终都沉淀下来,化作了他这一世的道。
那名为……“红尘”的道!
他为何是红尘仙帝?
因为这万丈红尘,这百万年岁月,这人道文明的每一次兴衰起落……
皆是他身!
许久。
萧衍缓缓睁开了眼睛。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他眼中的五位绝色女子,依旧是她们。
可在他眼中,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
苏灼华她们感受到了萧衍的变化,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却仿佛隔着一条浩瀚的时光长河,变得无比的古老、深邃,又无比的熟悉、亲近。
“夫君?”苏灼华试探着,轻声呼唤。
萧衍的目光,从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上缓缓扫过,那眼神里,有燧皇的沧桑,有轩辕的霸道,有圣人的悲悯……最终,一切都化作了独属于萧衍的,那份深沉的温柔。
他终于笑了,笑得无比释然。
“我明白了。”
他轻声开口,像是在对她们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原来,这万丈红尘……”
“就是我最强的……修行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