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看！” 手机听筒里炸开的童声带着雀跃的颤音，像刚从糖罐里捞出来的蜜枣，甜得能滴出汁水。那声音混着囡囡急促又兴奋的呼吸声，一喘一喘的，像只刚跑完步的小鸽子。还有彩铅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细腻又轻快，偶尔夹杂着纸张翻动的窸窣声，这些声音缠在一起，像一串碎掉的银铃铛在耳边跳跃，搅得阿林叔的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老师说我的向日葵会笑！比窗外的太阳还亮呢！” 囡囡的声音里满是骄傲，仿佛自己画出的不是一幅画，而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阿林叔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囡囡的模样：她一定是趴在书桌上，小脸蛋凑在手机旁边，眼睛亮晶晶的，手里还攥着那支她最喜欢的黄色彩铅，彩铅的笔尖可能还沾着些许颜料，在她的小手上留下淡淡的黄印子。
阿林靠在公交站台褪色的广告牌上，后背传来铁皮被晒得发烫的温度，那热量源源不断地涌来，几乎要透过洗得发白的工装衬衫渗进骨头里，让他觉得后背又热又痒。广告牌上的女明星穿着华丽的裙子，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一口烤瓷牙泛着冷白的光，那笑容规整得像用圆规一点点画出来的，没有半分真切的暖意，晃得他有些眼晕。
他下意识地眯起眼，抬手揉了揉眼睛，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摩挲着。屏幕还带着一丝温热，那里仿佛还留着今早囡囡软乎乎的小手攥过的温度。早上出门的时候，囡囡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伸出小手，抓住他的衣角，小声嘟囔着：“爸爸，晚上早点回来，我给你看我的画。” 他当时蹲下身，摸了摸囡囡柔软的头发，笑着答应：“好，爸爸一定早点回来。”
可现在，已经快晚上七点了，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街道上的路灯已经开始亮起来，昏黄的灯光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阿林叔看着远处缓缓驶来的公交车，心里有些着急。今天厂里又加班了，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他怕囡囡等急了，更怕错过囡囡满心期待的 “向日葵画展”。
“爸爸，你听到了吗？老师还把我的画贴在教室的墙上了，就在最中间的位置！” 囡囡的声音还在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委屈，“可是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让你第一个看我的向日葵。”
阿林叔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他放柔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囡囡乖，爸爸已经在等公交车了，马上就能回去了。等爸爸到家，咱们就一起看你的向日葵，好不好？爸爸肯定会夸囡囡画得最棒。”
“真的吗？” 囡囡的声音立刻变得欢快起来，“那爸爸你要快点哦！我把画放在桌子上了，还盖了我的小毛巾，就等你回来啦！”
“好，爸爸一定快点。” 阿林叔笑着说，眼角却有些湿润。他想起囡囡第一次画画的时候，画的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小人的头上还顶着一个大大的圆圈，囡囡说那是爸爸，圆圈是爸爸给她买的红薯。当时他看着那幅画，笑得合不拢嘴，把囡囡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说：“咱们囡囡真是小画家！”
从那以后，囡囡就爱上了画画。她的画具很少，只有一盒十二色的彩铅和几本素描本，还是他去年过年的时候给囡囡买的。可囡囡却格外珍惜，每次用完彩铅，都会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回盒子里，按照颜色顺序排好。素描本也被她保护得很好，没有一点折痕。
“爸爸，我还在向日葵旁边画了一个小红薯呢！就像你每天给我买的那个一样，甜甜的，暖暖的。” 囡囡又说道，声音里满是童真。
阿林叔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想起每天下班路过巷口的红薯摊，买一个热乎乎的红薯带回家，囡囡总是迫不及待地剥开油纸，咬一口就笑着说 “甜”。那些平凡又温暖的日子，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了他和囡囡的时光。
“囡囡真乖，还想着爸爸买的红薯。” 阿林叔的声音有些沙哑，“等爸爸回去，咱们一起吃红薯，一起看画，好不好？”
“好！” 囡囡高兴地答应着，“那爸爸再见，我等你回来！”
“再见，囡囡。” 阿林叔挂了电话，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这时，远处的公交车终于驶到了站台前，车门缓缓打开。阿林叔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上公交车，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公交车缓缓开动，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向后退去。阿林叔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里充满了期待。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囡囡拿着画，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指着画里的向日葵和红薯，兴奋地给他讲解。他也仿佛已经闻到了红薯的甜香，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他知道，不管工作多累，不管回家多晚，只要能看到囡囡的笑容，能和囡囡一起分享那些小小的快乐，一切就都值得。因为囡囡就是他的太阳，是他生活里最温暖、最明亮的光，就像那幅画里的向日葵，永远朝着阳光，永远充满希望。
清晨六点半的出租屋，永远像个被人随手揉皱又勉强展开的纸团，处处透着局促与潦草。墙皮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斑驳地脱落着，露出里面暗黄色的水泥底色，有些地方还洇着深色的水渍，像一道道难看的伤疤。狭小的空间里，摆着一张老旧的木板床，一个掉了漆的衣柜，还有一张缺了个桌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几乎再也挪不开多余的东西。
煤炉就放在靠近门口的角落里，炉子里的煤块烧得正旺，通红的火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煤炉上的铝制水壶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壶嘴喷出的白色雾气氤氲开来，顺着天花板上那道显眼的裂缝往上爬，在墙角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水珠越积越多，最后 “嗒” 的一声掉在地上，在水泥地上留下一小片湿痕。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味、水汽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昨晚残留的饭菜香味，混杂在一起，成了这间出租屋独有的味道。
阿林叼着牙刷，嘴里挤满了白色的泡沫，脚步匆匆地冲进卫生间。卫生间更小，只能容下一个简易的蹲便器和一个破旧的洗手池。洗手池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漏水，下面放着一个塑料盆，盆里已经接了小半盆水。阿林胡乱地刷着牙，眼睛盯着墙上模糊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疲惫，一看就是没睡好。
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口传来 “沙沙” 的声音。阿林探出头一看，只见囡囡正蹲在门槛上削铅笔。她穿着一件粉色的睡裙，睡裙的袖子有些短了，露出一小节细细的胳膊。睡裙的衣角上还沾着半截昨晚没吃完的饼干渣，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囡囡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卷笔刀，正费力地削着一支红色的彩铅，蜡笔头一点点掉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像撒了一把彩色的小石子，给这灰暗的出租屋添了几分亮色。
“爸爸爸爸！” 囡囡一看见阿林，立刻丢下手里的卷笔刀和彩铅，小短腿一迈，猛地扑过来抱住他的裤腿。她的头发还乱糟糟的，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眼睛却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小星星。“今天下午家长会，你能去看我的画吗？老师说要给最棒的画贴小红花呢！” 囡囡仰着小脸，声音里满是期待，说话的时候，小脑袋还轻轻晃了晃，像只撒娇的小猫咪。
阿林含糊地应了一声，嘴里的泡沫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囡囡粉色的睡裙上，留下一个白色的小印子。他心里正烦着，昨天晚上，包工头在微信群里发了好大的火，语音消息一条接一条，语气严厉得吓人。包工头说，今天早上七点必须所有人到工地，要是谁迟到了，就扣全月奖金。全月奖金啊，那可是他大半个月的生活费，能给囡囡买好几盒彩铅，还能买些肉给囡囡补补身子，他怎么敢迟到？哪还有心思管什么家长会、什么画啊。
阿林赶紧把嘴里的泡沫吐掉，用清水漱了漱口，然后快步走到门口，抓过挂在门后的外套。外套是深蓝色的，袖口和肘部都已经磨得发亮，有些地方还缝了补丁，但阿林一直洗得很干净。他顺手从桌上摸了块硬邦邦的面包，那是昨天买的，放了一夜已经不新鲜了。阿林把面包塞进囡囡手里，声音有些急促：“乖，爸爸要赶紧去上班了，不然要迟到了。你在家乖乖的，听隔壁王奶奶的话，爸爸晚上回来给你带糖吃，好不好？”
囡囡却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有些发白。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画纸，画纸的边缘都被她揉得起了毛，看起来已经被她攥了很久。“爸爸你看看嘛，就一眼，就看一眼好不好？” 囡囡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恳求，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没睡醒的水汽，像挂着两颗小小的露珠。“我画了向日葵，跟阳台上那盆一样的，可好看了！”
阿林心里一阵烦躁，他还要赶时间，哪有功夫看画。他轻轻扯了扯衣角，想把衣服从囡囡手里拉出来：“囡囡听话，爸爸真的要迟到了，晚上回来再看好不好？爸爸保证，晚上一定好好看你的画。”
“不要嘛爸爸，就看一眼，很快的！” 囡囡不但没松手，反而拽得更紧了，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我画了好久的，每天放学都画，就是想让爸爸去家长会看我的画，让老师给我的画贴小红花。”
阿林看着囡囡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有点疼。他想起囡囡之前总是跟他说，最喜欢画画了，还说要画好多好多画，贴满整个屋子。可是他每天忙着上班，忙着赚钱，很少有时间好好陪囡囡，更别说看她画画了。上次囡囡拿着一幅画给他看，他因为太累，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敷衍地夸了两句，现在想想，都不知道那幅画画的是什么。
“爸爸，你看，这就是我画的向日葵。” 囡囡见阿林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画纸展开。画纸上画着一朵大大的向日葵，花瓣是金黄色的，画得有些歪歪扭扭，但颜色涂得很均匀，看起来很认真。向日葵的花盘是棕色的，上面还画着一个个小小的黑点，应该是葵花籽。向日葵的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房子，房子旁边站着两个小人，一个高一点，一个矮一点，高的那个手里牵着矮的那个的手，看起来像是他和囡囡。
“爸爸你看，这个高的是你，矮的是我，我们在向日葵旁边玩。” 囡囡指着画纸上的小人，小声地解释着，“我还在房子上面画了太阳，跟老师说的一样，向日葵朝着太阳开。”
阿林看着这幅画，眼眶也有些发热。他没想到，囡囡竟然画了这么一幅画，画里有他，有她，还有他们的家。他想起自己每天早出晚归，很少有时间陪囡囡玩耍，心里满是愧疚。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囡囡的头，声音放柔了许多：“囡囡画得真好看，比阳台上的那盆向日葵还好看。”
“真的吗？” 囡囡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脸上的委屈也少了些，“那爸爸下午会去家长会看我的画吗？”
阿林心里纠结极了，一边是不能迟到的工作，一边是囡囡满心的期待。他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四十五了，离七点只剩下十五分钟，从出租屋到工地，至少要走二十分钟，就算他现在立刻出发，也很有可能迟到。可是如果他不去家长会，囡囡肯定会很伤心的。
就在这时，隔壁的王奶奶端着一个碗走了过来，碗里装着热腾腾的粥。王奶奶是个热心肠的老人，平时阿林上班的时候，都是王奶奶帮忙照看囡囡。“阿林啊，这是我刚熬好的粥，你赶紧喝点，垫垫肚子。” 王奶奶把碗递给阿林，然后摸了摸囡囡的头，“囡囡这孩子，昨天还跟我说，盼着你去开家长会呢，说要让你看看她画的向日葵。”
阿林接过粥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看着王奶奶，又看了看囡囡期待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囡囡，爸爸下午去家长会，去看你的画，好不好？”
“真的吗？爸爸你太好了！” 囡囡立刻欢呼起来，松开拽着阿林衣角的手，一下子扑进阿林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爸爸，那你一定要去哦，不许骗人！”
“爸爸不骗人。” 阿林抱着囡囡，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爸爸现在先去上班，下午早点回来，然后跟你一起去学校开家长会，好不好？”
“好！” 囡囡高兴地答应着，从阿林怀里跳下来，拿起地上的彩铅和卷笔刀，“爸爸你快去吧，我在家等你回来。”
阿林摸了摸囡囡的头，拿起粥碗，几口就把粥喝了下去，然后拿起外套，快步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囡囡，囡囡正站在门槛上，朝他挥手：“爸爸再见，下午早点回来！”
“再见，囡囡。” 阿林也朝囡囡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了出租屋。
路上，阿林脚步匆匆，心里却不像刚才那么烦躁了，反而充满了期待。他想着下午去家长会，看囡囡的画，看老师给囡囡的画贴小红花，想着囡囡高兴的模样，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到了工地，阿林还是迟到了几分钟。包工头看到他，脸色很不好，正要发火，阿林赶紧上前，陪着笑脸说：“李哥，实在对不起，早上有点事耽误了，下次我一定早点来，您别扣我奖金行不行？”
包工头看了阿林一眼，叹了口气：“阿林啊，不是我说你，你说你这天天迟到，我这也不好交代。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要是再迟到，不管什么原因，都得扣奖金。”
“谢谢李哥，谢谢李哥，我下次一定注意。” 阿林连忙道谢，心里松了一口气。
一整天的工作，阿林都干劲十足。他想着下午的家长会，想着囡囡的画，干活也不觉得累了。中间休息的时候，他还特意给王奶奶打了个电话，让王奶奶下午帮着给囡囡梳梳头，换件干净的衣服。
终于熬到了下午四点，离家长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阿林跟包工头说了一声，提前下了班，然后快步向学校走去。路上，他还特意去小卖部买了一支红色的圆珠笔，他想着，如果老师没给囡囡的画贴小红花，他就给囡囡的画贴上一朵，就当是奖励她这么认真地画画。
到了学校，校门口已经来了不少家长。阿林找到了囡囡所在的一年级教室，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囡囡看到阿林，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朝他挥了挥手：“爸爸，这里！”
阿林快步走过去，在囡囡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囡囡兴奋地拉着他的手，指着墙上的画：“爸爸你看，那就是我的画，在最中间呢！”
阿林顺着囡囡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教室后面的墙上贴满了学生的画，其中最中间的那一幅，正是囡囡画的向日葵。画的旁边，已经贴上了一朵小小的红色纸花，看起来格外显眼。
“囡囡，你的画已经贴上小红花了！” 阿林高兴地说。
“是啊，老师刚才贴的，老师说我的画最认真，所以给我贴在最中间，还贴了小红花。” 囡囡的脸上满是骄傲，眼睛亮晶晶的，“爸爸，我厉害吗？”
“厉害，咱们囡囡最厉害了！” 阿林摸了摸囡囡的头，心里满是欣慰。
家长会开始了，老师先是讲了一些班里的情况，然后开始点评同学们的画。当讲到囡囡的画时，老师笑着说：“这幅向日葵画得非常好，颜色搭配得很协调，而且看得出来，画这幅画的同学非常认真，很有耐心。最难得的是，画里还充满了亲情，能感受到孩子对爸爸的爱，对家的爱。”
老师的话刚说完，教室里就响起了一阵掌声。阿林看着囡囡，囡囡也看着他，父女俩相视一笑，眼里都满是幸福。
家长会结束后，阿林牵着囡囡的手，慢慢走回家。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囡囡一路上都在跟阿林说着学校里的事情，说谁的画得了小红花，说老师又表扬了谁，声音里满是欢快。
回到出租屋，阿林把囡囡的画小心翼翼地取下来，用胶带贴在了墙上，正好贴在床头的位置。“这样，爸爸每天睡觉前都能看到囡囡画的向日葵了。” 阿林笑着说。
“太好了！” 囡囡高兴地跳了起来，“爸爸，以后我还要画更多的画，贴满整个屋子！”
“好，爸爸等着看。” 阿林抱着囡囡，心里充满了温暖。他知道，虽然生活很辛苦，出租屋很简陋，但只要有囡囡在，有这份浓浓的亲情在，这里就是他最温暖的家。
晚上，阿林特意去买了囡囡最喜欢吃的糖，还买了一块肉，给囡囡做了她最爱吃的红烧肉。囡囡一边吃着红烧肉，一边吃着糖，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阿林看着囡囡，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觉得，今天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阿林心里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像被火星点燃的干草，瞬间烧得他心口发紧。昨晚包工头在微信群里咆哮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迟到扣全月奖金”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他心上，眼下离七点只剩十几分钟，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跟钱赛跑。他看着囡囡死死拽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听着那句翻来覆去的 “就看一眼”，积压的烦躁和焦虑一下子冲破了防线。
“别烦了！” 他低吼一声，手腕猛地用力，一把挥开女儿的手。囡囡的小手被甩得晃了晃，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手里攥着的画纸 “哗啦” 一声掉在地上。粗糙的水泥地面蹭过画纸，金黄色的颜料立刻晕开一片，像向日葵被揉碎了花瓣，在纸上洇出难看的水渍。“爸爸要迟到了！” 阿林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吼完这句话就转身往外冲，深蓝色外套的衣角扫过门槛上的蜡笔头，彩色的小石子滚得更远了。
他甚至没看清囡囡瘪着嘴要哭的表情，只瞥见那张小脸瞬间涨红，眼眶里的水汽像要溢出来。身后很快传来细微的啜泣声，“呜呜” 的，像只受了伤的小猫在小声呜咽，那声音细得像根针，轻轻扎在他的心上，带来一阵微弱的刺痛。可这刺痛很快就被赶时间的慌乱盖了过去，阿林脚步不停，满脑子都是 “快点，再快点，不能迟到”，出租屋门口那道小小的身影，还有地上那张被弄脏的画，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街上的行人还不多，只有几个早起的摊贩在支起摊位，蒸笼里冒出的白气和煤炉的烟混在一起，飘在微凉的晨风中。阿林一路小跑，皮鞋踩在柏油路上发出 “噔噔” 的声响，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着，昨晚没睡好的疲惫让他眼前阵阵发晕，可他不敢停下，只能攥紧拳头，咬着牙往前冲。
就在他拐过街角，离工地还有两条街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 “叮咚” 响了一声，屏幕亮起来，映出阿林满是疲惫的脸。他脚步顿了顿，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手指因为跑得太急还在微微发抖，解锁屏幕后，弹出的是幼儿园王老师发来的消息。
消息里附了一张照片，下面配着文字：“囡囡今天画得特别认真，一早就拿着画跟我说，要等爸爸来家长会看呢。” 阿林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心里猛地一沉。照片里的画框摆在教室的窗台上，清晨的阳光正好斜斜地照在上面，给画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画纸上的向日葵歪着圆圆的脑袋，花瓣涂得浓一块淡一块，有的地方颜色出了边，在白色的画纸上晕出浅浅的黄，可那笨拙的笔触里，却透着一股鲜活的劲儿，像真的浸在阳光里，金灿灿的一片，让人看了心里发暖。
最有意思的是花盘中间，囡囡用黑笔点了两个圆圆的眼睛，还画了道弯弯的弧线，像咧着嘴在笑，那笑容憨乎乎的，和囡囡平时笑起来的模样一模一样。阿林盯着照片里的向日葵，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胀。他想起刚才自己挥开囡囡的动作，想起那张掉在地上被弄脏的画，还有身后那声细弱的啜泣，愧疚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瞬间淹没了他。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出烟盒，想抽支烟平复一下心情，可手指捏着烟盒晃了晃，却没听到里面烟卷碰撞的声音。打开盒盖一看，里面早就空了，只剩下几张皱巴巴的烟纸。阿林烦躁地把烟盒揉成一团，塞进裤兜，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出租屋的方向，脑海里突然想起阳台上那盆向日葵。
那盆向日葵还是上个月囡囡生日时买的，当时囡囡在花店门口盯着它看了好久，小手拉着他的衣角说：“爸爸，你看它在笑呢。” 他拗不过女儿，就花了十块钱买了下来。从那以后，小家伙每天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向日葵搬到阳台晒太阳，小心翼翼地扶着花盆，生怕摔了。到了晚上，又会踮着脚尖把花盆挪回屋里，连浇水都要自己来，小手拿着小水壶，一点一点地往土里浇，还念叨着：“这是爸爸的花，要好好照顾它。”
有一次阿林问她为什么说是 “爸爸的花”，囡囡仰着小脸说：“因为爸爸总说自己要像向日葵一样，朝着太阳干活，这样就能赚好多钱，给囡囡买彩铅啦。” 当时他还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可现在回想起来，那稚嫩的话语却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阿林站在原地，脚步再也迈不动了。工地的方向传来开工的哨声，尖锐的声音刺破晨雾，可他却觉得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低头看着手机里那张向日葵的照片，照片里的向日葵还在 “笑”，可他的眼眶却慢慢红了。他想起囡囡早上攥着画纸的小手，想起她眼里满是期待的光芒，想起自己刚才的粗暴和不耐烦，心里的愧疚像藤蔓一样疯长，缠得他喘不过气。
“全月奖金” 和 “囡囡的期待” 在他心里反复拉扯，可看着那张照片，他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回跑，脚步比刚才还要快，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更响的 “噔噔” 声，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不迟到，而是为了那个被他甩在身后的、等着他看画的小丫头。
街上的摊贩惊讶地看着这个又跑回来的男人，只见他满头大汗，脸上却带着急切的神情，像在追逐什么重要的东西。阿林跑过刚才拐过的街角，跑过熟悉的巷口，终于看到了出租屋门口那道小小的身影。
囡囡还站在那里，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头埋在膝盖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地上那张被弄脏的画纸还躺在原地，晕开的黄色颜料像一滴眼泪。听到脚步声，囡囡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惊讶，看到是阿林，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委屈地看着他。
阿林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画纸，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看着那片晕开的黄色，他心里一阵刺痛，轻声说：“囡囡，对不起，爸爸刚才不该对你发火。”
囡囡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却还是小声说：“爸爸，画脏了……”
“不脏，” 阿林把画纸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你看，阳光照在上面，还是很好看。爸爸下午一定去家长会，看你的画，好不好？”
囡囡的眼睛亮了亮，带着哭腔问：“真的吗？爸爸不骗我？”
“不骗你，” 阿林伸手把囡囡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爸爸现在就去跟包工头请假，下午陪你去开家长会，还要给我们的向日葵浇水，好不好？”
囡囡趴在阿林怀里，点了点头，小脑袋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哽咽着说：“爸爸，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阿林抱着女儿，感受着怀里小小的温暖，心里满是愧疚和庆幸。他庆幸自己没有一直被烦躁冲昏头脑，庆幸自己回头了，没有错过女儿最真挚的期待。他知道，以后不管工作多忙，压力多大，都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忽略了身边最珍贵的人。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阿林抱着囡囡，手里拿着那张有些脏污的画纸，慢慢往出租屋走去。巷子里传来囡囡渐渐变得欢快的声音，还有阿林温柔的回应，那声音混着晨风中的烟火气，成了清晨最温暖的风景。
阿林刚把手机揣回口袋，站台上方的电子屏突然 “嗡” 地一声亮了起来，原本漆黑的屏幕瞬间透出冷白色的光，刺得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电子屏上的文字一行行滚动着，先是早间新闻摘要，很快就切换到了今天的天气预报，蓝色的字体格外醒目：“今日白天晴转多云，气温 18 - 25c，傍晚有雷阵雨，风力 3 - 4 级，请市民注意携带雨具，做好防范。”
阿林抬头望了望天，头顶的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几朵蓬松的白云慢悠悠地飘着，像被揉碎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来，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却也刺眼得很，让他不得不抬手挡在额前。可这明媚的景象，却没让他心里轻松半分 —— 他突然想起囡囡的小书包里根本没有伞，早上出门时，小家伙还穿着那件浅粉色的薄外套，现在看着暖和，等傍晚下了雨，气温降下来，不知道会不会冷。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手指在口袋里攥了攥，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现在就去附近的小卖部买把儿童伞，晚上下班给囡囡送过去。可转念一想，工地上的活还等着他，要是现在耽误了时间，别说全月奖金，能不能保住这份工作都难说。他轻轻叹了口气，把这份担忧压在心底，目光又落回了远处的路口，盼着公交车能快点来。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第三次响了起来，熟悉的铃声打破了站台的宁静。阿林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 “王老师”，他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手指顿了顿才划开接听键。
“林先生您好，” 王老师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像春日里的细雨，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囡囡刚才在教室里问了我好几次，眼神一直往门口飘，说爸爸是不是忘了来参加家长会。您下午方便过来吗？今天班里好多孩子都盼着爸爸妈妈来看自己的画，孩子们都特别期待。”
阿林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了白，手机外壳的冰凉透过指尖传过来，却压不住心里的燥热。他能清晰地想象出囡囡此刻的模样：小家伙坐在小小的塑料椅子上，背挺得直直的，却总是忍不住扭头看向教室门口，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就像以前他每次下班回家时，囡囡扒着门框等他的样子，连眼神里的光都一模一样。
“王老师，”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无奈，“我…… 我下午可能赶不过去，工地上还有好多活没干完，走不开。”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心里空了一块，格外难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没有立刻传来回应，只有轻微的电流声在耳边嗡嗡作响。阿林的心悬了起来，正想再说点什么解释，突然传来囡囡怯生生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一丝不确定，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爸爸……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向日葵呀？”
阿林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眼眶瞬间就热了。他想起今早掉在地上的那张画纸，金黄色的颜料晕开一片，像向日葵破碎的花瓣；想起女儿伸过来拉他衣角的手，被他粗暴地挥开时，那瞬间的错愕与委屈；想起那朵画在纸上的、有着圆圆的眼睛和弯弯笑容的向日葵，那是囡囡花了好几天心血画出来的，满心欢喜地盼着他能看见。
“不是的囡囡，” 他赶紧说，声音放得又轻又柔，生怕自己的语气重了，再让女儿难过，“爸爸喜欢，特别喜欢你的向日葵，比阳台上那盆真的还要喜欢。爸爸只是有点事走不开，晚上一定早点回家，好好看你的画，好不好？”
“真的吗？” 囡囡的声音一下子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小灯，刚才的怯生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期待，“那爸爸要说话算话哦！我把画放在桌上，用我的小书压着，等你回来给它贴小红花，就像老师给优秀的画贴的那种。”
“嗯，爸爸说话算话，绝不骗人。” 阿林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能想象出囡囡此刻咧着嘴笑的模样，心里又暖又酸。挂了电话，他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靠在身后的广告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广告牌上女明星的笑容依旧标准，却好像没那么刺眼了。阳光依旧明媚，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但他心里那股因为赶时间、怕迟到而生的烦躁，却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暖的、酸酸的感觉，像喝了一杯加了糖的柠檬水，滋味复杂，却让人心里记挂着。
他抬头又望了望天空，云朵好像比刚才多了些，阳光也柔和了几分。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下午一定要加快干活的速度，争取早点下班，不仅要给囡囡的画贴小红花，还要带她去买一把漂亮的小花伞，再给她买件厚一点的外套，这样傍晚下雨的时候，囡囡就不会冷了。
远处传来公交车的鸣笛声，阿林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他知道，生活虽然辛苦，有干不完的活、赚不够的钱，但只要能看到囡囡的笑容，能守护好女儿的期待，一切就都值得。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朝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望去，等车停稳，便快步走了上去，心里满是对晚上与囡囡相聚的期待。
远处传来公交车的鸣笛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机械的厚重感，在清晨的街道上格外清晰。阿林抬起头，目光穿过稀疏的人群，看着那辆熟悉的绿色公交车缓缓驶来，车身上的广告画随着车身的晃动微微起伏。车轮碾过路面的积水，溅起细小的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短暂的光斑。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快步走上前，等公交车停稳后，第一个挤上车，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心里盘算着到工地后如何加快干活速度，才能在晚上早点回家见到囡囡。可就在公交车即将驶入站台的那一刻，阿林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他看着公交车的轮廓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心里某个一直紧绷的角落，突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想起囡囡怯生生问 “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的向日葵” 时的声音，想起电话里囡囡听到他承诺晚上回家后瞬间亮起的语调，想起那张画纸上歪着脑袋、咧着嘴笑的向日葵。包工头那句 “迟到扣全月奖金” 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像一根紧绷的弦，可此刻，另一根名为 “囡囡” 的弦绷得更紧，也更牵动他的心。
“算了，扣钱就扣钱吧，全月奖金没了还能再赚，可囡囡的期待要是落空了，我这个爸爸就太不合格了。” 阿林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眼神瞬间变得坚定。他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转身，朝着工地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脚步迈得又大又急，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 “噔噔” 的声响，仿佛在为他这个突如其来却又无比正确的决定伴奏。
他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激动有些微微颤抖。点开与包工头的聊天框，他快速敲下一行字：“李哥，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出了急事，下午得请假，扣多少钱我都愿意，麻烦您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阿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心里的烦躁和焦虑一扫而空，只剩下一个念头 —— 快点见到囡囡，看看那朵会笑的向日葵，抱抱他的小宝贝。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温暖却不刺眼。阿林加快了脚步，沿着街道快步前行，路过早点摊时，摊主热情地招呼他：“阿林，今天不买包子了？” 他笑着摆了摆手，脚步却没有停下，心里满是奔向囡囡的急切。
走了大概十分钟，街角处一家小小的花店映入眼帘。花店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张彩色的海报，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鲜花，门口的小花坛里，几盆多肉植物长得生机勃勃。阿林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被花店里摆放的一束向日葵吸引住了。他快步走过去，推开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发出 “叮铃叮铃” 的清脆声响。
“老板，我要那束向日葵。” 阿林指着柜台后的那束向日葵，语气里难掩急切。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她笑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那束向日葵取了下来。金黄的花瓣在店里暖黄色的灯光下闪闪发光，花盘饱满，边缘的花瓣微微向外舒展，像极了囡囡画里那个咧着嘴笑的模样。阳光从玻璃门照进来，落在花瓣上，给花瓣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看起来格外温暖。
“这向日葵刚到的，新鲜得很，送给孩子吧？” 老板一边用包装纸仔细地包裹着花束，一边笑着问道。阿林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嗯，送给我女儿，她最喜欢向日葵了。” 老板动作麻利地系上一条淡黄色的丝带，把花束递到阿林手里：“这花跟孩子一样，看着就招人喜欢，你女儿肯定会开心的。”
阿林接过花束，指尖触碰到花瓣的瞬间，感受到了花瓣的柔软。他把花束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件无比珍贵的宝贝，脚步轻快地走出了花店。走在通往幼儿园的路上，他怀里的向日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他心里充满了期待。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幼儿园教室门口的场景：囡囡正坐在小椅子上，小脑袋时不时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张望，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画纸。当他出现在门口，喊出 “囡囡” 的那一刻，囡囡会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起来，像两颗被点亮的小星星。然后她会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跳下来，举着画纸飞快地跑过来，小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一边跑一边喊：“爸爸！你怎么来了！爸爸，你看我的向日葵，它在跟你打招呼呢！”
他甚至能想象出囡囡跑到他面前后，会伸出小手抓住他的衣角，仰着小脸看着他怀里的向日葵，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欢喜：“爸爸，这是给我的吗？好漂亮呀，跟我画的一样！” 到时候，他会蹲下身，把向日葵递到囡囡手里，再轻轻把她抱进怀里，在她的小脸上亲一口，轻声说：“是给你的，我们囡囡的画那么好看，当然要配最漂亮的向日葵。”
想到这里，阿林的脚步更快了，他恨不得立刻就出现在囡囡面前，把这份惊喜送到她身边。街道两旁的树木飞快地向后倒退，风拂过脸颊，带着春日的暖意，怀里的向日葵轻轻晃动，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就像囡囡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照亮了他整个心房。他知道，今天这个决定，会成为他和囡囡记忆里最温暖的片段之一，而这份为了女儿不顾一切的勇气，也会成为他日后面对生活艰辛时，最有力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