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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锦来到窗边,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悠长。梦中何皇后那绝望的眼神与董卓狰狞的面孔交替浮现,不再是单纯的儿女情长,而是与洛阳危局、天下大势紧紧缠绕在一起。他深知,那梦境不仅是潜意识的恐惧,更是一种警示——一旦洛阳失控,他所在意的人和想要守护的秩序,都将被彻底撕碎。

时间在紧张的备战中悄然流逝,冰雪消融,春草复生,转眼已是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四月。

这一日,蓟县城外马蹄声急,一队风尘仆仆的天使仪仗高举旌节,直抵刺史府门前。

“圣旨到——幽州刺史、冠军侯刘锦接旨!”

宣旨宦官尖细的嗓音在刺史府大堂内回荡,带着一股来自帝都的压抑与急迫。

刘锦一身常服,率麾下核心文武跪听圣旨。旨意文辞华丽,核心却简单直接:陛下思念宗亲,特召冠军侯刘锦即刻入京觐见。

堂下众人心思各异,但都明白,这绝非简单的叙旧。灵帝的身体状况已是公开的秘密,这道圣旨,无异于一道催命符,也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信号。

送走天使,刘锦转身,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扫去了方才接旨时的恭谨。

“文和、翼德、子龙、王师,点选五十名精锐锦衣卫,轻装简从,随我即刻出发,前往洛阳。”他的命令简洁有力,不容置疑。

选择贾诩,正是因为此行非比寻常,洛阳如今是龙潭虎穴,需要的是洞悉人心、算无遗策且关键时刻能行非常之事的狠辣角色,而非荀彧那般秉持光明的王佐之才。贾诩的“毒士”之风,正适合应对接下来的阴谋与杀戮。

张飞的勇猛无可替代,是震慑宵小、冲破险阻的最强利器。赵云的沉稳与武艺,既可护卫周全,又能临机决断。王越及其锦衣卫,则是他在黑暗中的眼睛和利刃。

“主公,洛阳局势诡谲,何进、阉宦、董卓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此行凶险万分……”荀彧上前一步,语气充满担忧。

刘锦抬手打断了他,眼神坚定:“文若,我岂不知凶险?但正因为凶险,我才必须去。陛下此召,用意深远。若不去,是抗旨不遵,予人口实;若去,便是深入棋局,有机会执子而非为子!幽州,就交给你与仲德、文远了。”

他看向荀彧、程昱、张辽等人,沉声道:“我走之后,幽州进入一级战备。各军按既定方略操练,随时听候调令!若洛阳有变……”

他没有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若洛阳有变,便是幽州这条潜龙出渊,搅动天下风云之时!

“末将(臣)领命!”众文武齐声应诺,声音中带着肃杀与决然。

片刻之后,刺史府门前,一支精悍的小队已然集结完毕。刘锦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外罩锦袍,腰佩长剑。贾诩目光沉静,仿佛只是去赴一场寻常的宴会。张飞丈八蛇矛已然在手,豹眼圆睁,跃跃欲试。赵云白袍银枪,英姿飒爽,神情警惕。王越及其挑选的五十名锦衣卫则如幽灵般肃立,气息内敛却煞气逼人。

刘锦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他经营数年的根基之地,目光掠过荀彧、郭嘉等人担忧而又坚定的面孔。

“出发!”

十三日的风尘仆仆,人与马皆露疲态。刘锦一行抵达洛阳时,并未引起过多瞩目,这座帝国的都城表面依旧繁华,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他们径直回到了城东那座属于刘锦的别苑。此处虽不常驻,但一直有仆役打理,也算是个落脚点。

“文和,翼德,子龙,王师,”刘锦翻身下马,语气严肃,“洛阳如今是是非之地,你们暂且在此歇息,约束部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外出,更不得惹是生非。”他的目光尤其在张飞脸上停留了一瞬。

张飞瓮声瓮气地抱拳:“大哥放心,俺晓得轻重!”

贾诩微微颔首:“主公放心入宫,此处有我等。”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深知刘锦此行是去触碰那风暴最核心的漩涡。

刘锦点了点头,来不及多做休整,甚至未曾更换朝服,便跟着早已在别苑等候的宫中小太监,匆匆赶往皇宫。

皇宫大内,气氛比之外界更加凝重。侍卫的数量明显增加了,且多是生面孔,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个经过的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压过了往日熏香的馥郁。

在内侍的引导下,刘锦来到了天子寝宫。殿内光线昏暗,纱幔低垂,曾经那个纵情声色、意图以“卖官鬻爵”等手段平衡朝局的皇帝刘宏,此刻正形容枯槁地躺在龙榻之上,面色蜡黄,呼吸微弱,显然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见到刘锦进来,刘宏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亮起了一点微光,他艰难地抬了抬手,示意左右侍立的宦官、宫女全部退下。

沉重的殿门缓缓合上,寝宫内只剩下他们两人,静得只能听到刘宏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

“世荣……你来了……”刘宏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刘锦快步上前,在龙榻边躬身行礼:“臣,刘锦,奉诏觐见。陛下保重龙体。”

刘宏吃力地摇了摇头,目光紧紧盯着刘锦,仿佛要将他看穿:“虚礼……就免了。世荣,朕……朕的时间不多了。”

他喘息了几下,积攒起一丝力气,一字一句地问道:“朕……问你,可还记得……当初朕封你为冠军侯时,你……对朕的承诺?”

刘锦心头一震,抬起头,迎上刘宏那充满期盼、忧虑乃至一丝哀求的目光。他当然记得。那是在他立下赫赫战功,受封冠军侯,风头无两之时,刘宏私下召见他,既是对宗室才俊的勉励,也是一位父亲对未来的托付。

当时刘宏坦言对皇子辩的担忧,何进的跋扈,以及朝局的复杂,郑重请求刘锦,在未来关键时刻,能助刘辩顺利登基,并……保护皇后何氏周全。

“臣,记得。”刘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这空旷的寝宫内清晰地回荡,“陛下放心,臣当初承诺,必竭尽全力,护佑皇子辩,保皇后无恙。”

听到这句承诺,刘宏紧绷的神情似乎松弛了一些,他艰难地伸出手,抓住刘锦的手腕。那只手冰凉而无力,却带着千斤重担。

“好……好……记住你的话……”刘宏的眼神开始涣散,却依旧执着,“辩儿……年幼,皇后……一介女流……这洛阳……虎狼环伺……朕能托付的……也只有你了……冠军侯……莫负……朕……”

刘锦那句“莫负陛下”的承诺余音尚在,刘宏抓住他手腕的力道却骤然一松,那只枯槁的手无力地滑落回锦被上。皇帝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精力,浑浊的眼中那点微光也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闭上眼,艰难地挥了挥手,声音细若游丝:“朕……累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陛下保重。”刘锦深深看了一眼龙榻上这位心思深沉、试图平衡一切却在生命尽头发现一切均已失控的大汉天子,躬身行礼,缓缓退后。

就在他转身,即将踏出寝宫大门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龙榻后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浮现。那人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刘锦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径直走出了寝宫。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寝宫内,只剩下刘宏粗重的喘息和弥漫的药味。

确认刘锦已经离开,那黑衣人才如同影子般滑至龙榻前,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沙哑:“陛下。”

刘宏没有睁眼,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算是回应。

黑衣人抬起头,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势——手掌如刀,在空中虚虚一斩。其意不言自明。

“做得……干净些。”“喏!”黑衣人领命,身形再次融入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

夜色如墨,将洛阳城紧紧包裹。宫城外的长街空旷而寂静,只有刘锦一人一马踏在青石板上的清脆蹄声,显得格外突兀。他骑在神骏的玉狮子上,眉头微蹙,方才宫中那诡异的气氛和刘宏最后那难以捉摸的眼神,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刚离开宫禁范围,转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巷道,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寒意便从脊背窜起。他不由自主地勒紧了缰绳,右手悄然按在了腰间的“锦绣剑”剑柄之上。剑身冰凉的触感传来,稍稍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但那股如影随形的杀意却愈发清晰。

巷道幽深,两侧高墙投下浓重的阴影,月光只能勉强照亮中间狭窄的路面。玉狮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不安地打着响鼻。

就在马匹行至巷道正中时,异变陡生!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从两侧高墙之巅疾扑而下,手中利刃在月光下划出两道冰冷的寒芒,直取刘锦头颅与后心!

快!准!狠!

这绝非寻常毛贼,而是训练有素、精通合击之术的顶尖刺客!

千钧一发之际,刘锦来不及拔剑,猛地一按马鞍,整个人借着腰力向后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上下交击。他身形狼狈地落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卸去力道,玉狮子受惊,长嘶一声跑开了几步。

然而,攻击并未结束!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前方巷道的阴影中,第三名刺客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骤然窜出!手中长剑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刺刘锦心口!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刘锦瞳孔骤缩,仓促间只能猛地侧身,同时奋力拔出“锦绣剑”格挡。

“铛!”

火星四溅!

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剑身传来,震得刘锦手臂发麻,虎口生疼。他借着这股力道向后急退,但左侧手臂仍是被那凌厉的剑气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锦袍的衣袖。

剧痛传来,却也让刘锦的头脑更加清醒。他瞬间明白,这三人皆是武艺高强之辈,配合默契,招招致命,显然是专门为他设下的杀局!硬拼绝无胜算!

“走!”

没有丝毫犹豫,刘锦强忍手臂剧痛,转身便向巷道另一端发力狂奔。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殷红痕迹。

三名黑衣刺客眼神冰冷,如同附骨之疽,立刻紧追而上。他们的速度极快,身形在狭窄的巷道中穿梭,如同三道索命的黑烟。剑光不时从刁钻的角度袭来,逼迫刘锦不断闪躲、格挡,险象环生。

“嗤啦——”又是一剑,几乎贴着刘锦的后背划过,将他的袍服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刘锦咬紧牙关,将身法催动到极致,凭借着对地形的一丝模糊记忆和求生的本能,在迷宫般的巷道中亡命奔逃。他不敢回头,只能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那冰冷的剑锋破空之声。

鲜血不断从伤口流出,雨水,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洛阳城的青石板路上,瞬间将白日的喧嚣与夜晚的杀机冲刷成一片朦胧的水世界。巷道内,血迹在雨水中迅速晕开、变淡,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却愈发浓烈。

刘锦浑身湿透,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传来阵阵刺痛和冰凉。失血让他脸色苍白,呼吸粗重,动作也明显迟缓下来。剩下的两名黑衣刺客攻势更急,剑光在雨幕中交织成致命的罗网。

“嗤!”又是一剑,划过刘锦的大腿,他一个踉跄,几乎跪倒在地。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就在那名伤他大腿的刺客得手后略微松懈,欲要抽剑再刺的瞬间,刘锦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他不再格挡另一人刺向肩胛的剑,反而将全身力气灌注于右臂,锦绣剑发出一声低吟,如同毒龙出洞,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刺!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以肩胛可能被洞穿为代价,换取一线生机!

“噗嗤!”

利器入肉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刘锦闷哼一声,左肩传来钻心剧痛,对方的剑尖已然刺入。但他手中的锦绣剑,却更快、更狠、更精准地捅穿了面前那名刺客的心脏!

那刺客前冲的身形猛然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剑刃,眼中的凶光迅速涣散,最终软软地倒了下去,溅起一片水花。

“老三!”另一名刺客发出一声惊怒的嘶吼。

就在刘锦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因拼命一击而身形不稳的刹那,那名悲愤的刺客猛地一脚,狠狠踹在刘锦的胸口!

“砰!”

巨大的力道传来,刘锦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数步之外的积水里,锦绣剑也脱手飞出,落在不远处。

“咳……”他试图挣扎起身,但胸口剧痛,浑身伤口崩裂,鲜血混着雨水在他身下蔓延,力气仿佛随着雨水一起流走了。

剩下的最后一名刺客,眼神冰冷如霜,一步步踏着积水走来。雨水顺着他蒙面的黑布滴落,手中的长剑在雨夜中闪烁着幽冷的光泽。他走得很慢,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和胜券在握的压迫感。

刘锦躺在冰冷的雨水中,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对方越来越近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死亡的寒意,比这冰冷的雨水更刺骨,一点点浸透他的骨髓。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那刺客举起长剑,准备给予最后一击的瞬间——“主公!”

一声蕴含着惊怒与滔天杀意的暴喝,如同平地惊雷,骤然撕裂雨幕,震得那举剑的刺客动作都不由得一滞!

紧接着,是战马嘶鸣与沉重马蹄踏碎积水的声音,一道黑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从巷道口疾冲而入!来人正是王越!

他在别苑久候刘锦不归,心中本已不安,贾诩先生更是眉头紧锁,断言宫中恐有变故,翼德与子龙皆焦躁不已。最终,贾诩当机立断,请王越凭借其身法与对洛阳的熟悉,即刻沿路探查。王越一路追寻,心中不祥之感愈盛,直到听见这巷道内的兵刃交击与异响,赶来正好看到刘锦浴血倒地、命悬一线的骇人景象!

王越目眦欲裂,他甚至来不及完全勒住马匹,整个人已从马背上腾空而起,腰间的长剑“锃”一声出鞘。那一瞬间,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护卫统领,而是重现了天下第一剑客的绝世锋芒!

剑光,比闪电更耀眼!

人还在空中,一道凝练至极的剑气已破空而至,精准地击打在即将刺向刘锦的那柄长剑上!

“铛!”

火星在雨水中迸射!

那刺客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从剑身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麻木,长剑几乎脱手,整个人更是被这股力道带得踉跄后退,满脸骇然。

然而,王越的攻击已然降临!

他的身形如鬼魅般落地,脚步一错便已贴近那名被震退的刺客。剑光再起,不再是凌厉的剑气,而是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细线,悄无声息地抹过对方的咽喉。

那刺客的骇然凝固在脸上,双手徒劳地捂住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鲜血从指缝间汹涌而出,重重倒地。

另一名刚刚被刘锦以命搏命打法震慑、稍慢一步的刺客,见状肝胆俱裂,心知遇到了无法抗衡的高手,转身就想遁入雨幕。

王越眼神冰冷,看也未看,反手一剑掷出!

长剑如同有了生命,化作一道追魂夺命的流光,后发先至,从那逃跑刺客的后心精准贯入,前胸透出!

那刺客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低头看着胸前冒出的带血剑尖,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恐惧,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从王越出现,到两名武艺高强的刺客毙命,不过眨眼之间!

天下第一剑客之威,竟至于斯!

王越看也不看那两具尸体,身形一闪已来到刘锦身边,迅速蹲下,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主公!您怎么样?”

他快速检查刘锦的伤势,看到那多处伤口尤其是肩胛和手臂的严重情况,脸色愈发阴沉,立刻出手如风,点穴止血,同时从怀中取出金疮药,毫不犹豫地撒在最为严重的几处伤口上。

“王……师……”刘锦看到王越,心神一松,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几乎昏厥,但他强撑着,“宫中……陛下……欲杀我……”

“臣明白!主公勿再多言,保留体力!”王越声音低沉而坚定,他一把将几乎虚脱的刘锦背起,又迅速拾回锦绣剑,看了一眼那两具刺客尸体,眼神冰冷,“此地不宜久留!”

他背着刘锦,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只留下巷道内三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那被雨水不断冲刷、变淡的血迹。

王越背着刘锦,身形在雨幕中疾驰,如同鬼魅般穿过寂静的街巷,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城东别苑。他并未走正门,而是寻了一处僻静的院墙,悄无声息地翻越而入,径直冲向亮着灯火的正堂。

“砰”地一声,堂门被王越用肩膀撞开。

正在堂内焦急踱步的贾诩、张飞、赵云三人闻声猛地回头。当他们的目光落在王越背上那个浑身湿透、血迹斑斑、软绵绵的身影时,三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主公!”赵云失声惊呼,一个箭步冲上前。

“大哥!!”张飞的吼声如同受伤的雄狮,震得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他豹眼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看着刘锦身上那一道道翻卷的伤口和苍白的脸色,巨大的恐慌和愤怒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贾诩虽然还算镇定,但捏着胡须的手指已然发白,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刘锦的伤势和王越凝重的脸色,心中已然推断出了七八分。

王越小心翼翼地将刘锦平放在榻上,声音急促而低沉:“途中遇伏,三名顶尖刺客,主公力战重伤!”

张飞猛地抓住王越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谁干的?!俺老张去撕了他!”

赵云已经迅速取来了干净布帛和清水,就要为刘锦清理伤口。

就在这时,似乎是被周围的动静和关切所刺激,刘锦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模糊,扫过围在身边的几张熟悉而焦急的面孔。

他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快……回……幽州……”

话音未落,那强撑着的一口气彻底散去,刘锦头一歪,彻底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大哥!”

“主公!”

张飞和赵云的声音带着惊恐。贾诩猛地站直身体,脸上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断。

他看向王越,语速极快:“王指挥使,可能处理干净手尾?确保无人追踪至此?”

王越重重点头:“对方三人已毙命,大雨能冲刷掉大部分痕迹,短时间内应无人察觉。”

“好!”贾诩目光扫过悲愤欲绝的张飞和强自镇定的赵云,“主公之令,便是最高指令!洛阳已是龙潭虎穴,陛下……哼,恐怕也时日无多。此地一刻也不能多待!”

他立刻分派任务:

“翼德,你立刻去整顿马匹、装备,我们即刻轻装出发,做好一路冲杀出去的准备!”

“子龙,你与我一同为主公简单包扎固定伤口,务必保证主公能在马背上支撑住!”

“王指挥使,请你带锦衣卫前后警戒,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中平六年,四月十一,夜。

洛阳的雨,非但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愈发狂暴。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砾上噼啪作响,汇聚成流的雨水在街巷中肆意奔淌。漆黑的夜空中,不时有惨白的电蛇撕裂天幕,紧随其后的便是滚荡天际的闷雷,仿佛苍天也在为这座帝国都城的命运发出怒吼。

城东别苑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刘锦被用厚厚的油布仔细包裹,由赵云小心翼翼地背负在身后,又以绳索牢牢固定。他依旧昏迷不醒,脸色在偶尔划过的闪电映照下,苍白得吓人。

张飞已然顶盔贯甲,丈八蛇矛紧握在手,那双环眼里不再是平日的豪迈,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护卫大哥的决绝。五十名锦衣卫在王越的无声调配下,早已分散在别苑四周以及预定的撤离路线上,如同暗夜中的猎手,清除着可能存在的眼线。

贾诩披着一件深色的斗篷,雨水顺着帽檐滴落。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在雷雨中显得格外阴森压抑的别苑,沉声道:“走!”

没有多余的话语,一行人如同融入雨夜的利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落脚之处。

暴雨如注,电闪雷鸣。洛阳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刘锦一行人的马蹄踏碎积水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里传出老远。他们直奔最近的一座城门,这是计划中风险最高却也最快的一条路。

然而,还未靠近城门,城楼上便传来一声厉喝:“站住!何人夜行?不知已宵禁吗?!”

火把在雨幕中晃动,隐约可见数十名顶盔贯甲的守军张弓搭箭,对准了下方的队伍。一名守门军官按刀而立,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这群装备精良、气势不凡的不速之客。

张飞环眼一瞪,就要发作,却被贾诩用眼神死死按住。

贾诩催马上前一步,雨水顺着他花白的须发流淌,他却浑不在意,朗声道:“将军请看此令!”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面玄色令牌,非金非铁,在闪电照耀下,正面一个硕大的“幽”字和背面的“冠军侯”纹饰清晰可见。这是刘锦身为幽州刺史、冠军侯的身份令牌,在洛阳亦有一定辨识度。

那军官显然认得此令,脸色微变,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为难:“原来是冠军侯麾下……只是,侯爷,如今宵禁严苛,未有上官手令,末将实在不敢……”

贾诩不等他说完,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急迫:“放肆!此乃幽州刺史、冠军侯刘锦车驾!北疆军情如火,侯爷奉陛下密旨,需即刻返回幽州处置!尔等安敢阻拦?若贻误军机,你有几个脑袋担当得起?!”

他刻意模糊了“奉旨”的概念,并将“北疆军情”抬了出来,声音在雷雨声中显得异常凌厉。

那军官浑身一颤,借着闪电的光芒,他隐约看到被赵云、张飞等人护在中间的那匹玉狮子上,似乎趴伏着一个被油布包裹、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他自然不知那是昏迷的刘锦),只道是冠军侯本人。再看贾诩气度不凡,言辞凿凿,又想到这位冠军侯在洛阳的威名和深不可测的背景,心中顿时信了七八分,更是被“贻误军机”的罪名吓得胆寒。

犹豫只在刹那,他咬了咬牙,转身对部下吼道:“快!开城门!放冠军侯出城!”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声中缓缓开启,露出一道缝隙。

“多谢!”贾诩拱了拱手,不再多言。

张飞一马当先,赵云背负刘锦紧随其后,王越与锦衣卫们簇拥着,一行人如同决堤的洪水,迅速穿过城门,消失在城外茫茫的雨夜之中。

那军官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冷汗,心头莫名地一阵狂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他只希望,自己这个决定不会带来什么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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