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提拉的战马缓缓踏入营地。
匈奴人战士们从帐篷里涌出来，他们的脸上满是疑问和不安。
阿提拉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亲卫。
他心情很不好，没有搭理任何人，径直走向自己的王帐。
部族的头人们跟在他身后，脚步声杂乱。
“大单于，秦人怎么说？”一个粗壮的头人忍不住开口。
阿提拉的目光扫过众人，“秦皇已经答应休战。”
人群中爆发出议论声。
休战？在损失了如此多勇士之后，就这么休战了？
阿提拉抬起手，议论声立刻消失。
“我们和秦人有了一个新的敌人。”
“帕提亚的篡位者，阿尔沙克。他才是杀死我们勇士的罪魁祸首。秦皇承诺，只要我们帮助他对付阿尔沙克，西域的草场就任由我们的战马驰骋。”
头人们面面相觑。
这个转变太快，让他们一时间难以接受。
但王的命令就是命令。
他们看见阿提拉脸上没有丝毫的屈辱，只有复仇的火焰。
如果连当事人都不讲什么了，他们跟着瞎起什么哄。
于是，他们选择相信。
战士们默默散去，营地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步缓和了下去。
夜深了。
王帐内，阿提拉坐在兽皮毯上，面前放着一杯马奶酒，酒已经冷了。
他没有喝，也喝不下去。
白天的镇定早已消失。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出盘踞在天空中的黑金色巨龙。
不属于凡物的眼睛，俯视着他就像俯视一只可以随时碾死的蚂蚁。
秦皇，嬴政。
想着这个名字，感觉就他自己都快魔怔了，不管在哪都绕不开。
来到西方后，他以为自己彻底蜕变成草原的雄鹰，可以征服一切。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感恩戴德？
他在头人面前表现出的顺从，不过是求生的本能。
秦皇甚至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对手，只是随手摆弄的一件工具。
但匈奴人的血不能白流。
阿提拉猛地睁开眼睛，眼珠在不停转动。
嬴政很强，所谓的旧神同样深不可测。
两头猛虎，正在争夺这片土地。
而他，就是夹在中间的狐狸。
狐狸斗不过猛虎，却可以利用猛虎的争斗为自己谋取生机。
他拿起桌上的匕首，在地图上帕提亚的疆域上划下深深的印迹。
嬴政要他寻找封印节点，他会去找。
他会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忠诚。
与此同时，他也要找到接触旧神的方法。
他要让那个藏在幕后的存在知道，他阿提拉，还有利用的价值。
两头猛虎相斗，终归有两败俱伤的一天。
到那时，他这只隐忍的狐狸，就会扑上去咬断他们的喉咙，将所有的一切都据为己有。
阿提拉的屈辱感并未消失，反而化作了更深沉的野心。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米特拉回到帕提亚王都泰西封的时候，迎接他的不是胜利的欢呼，而是兄长阿尔沙克的审视。
王宫大殿里，阿尔沙克干脆直接坐上了王位，国王早就成了傀儡。
他的身旁站着几个穿着黑色祭司袍的人。
那些人的脸上画着诡异的油彩，他们是神军的祭司。
“我的弟弟，你终于回来了。”阿尔沙克问道，“秦军的攻势，被你击退了？”
米特拉低着头回答：“秦军主力后撤，似乎在调整部署。我军暂时守住了防线。”
“是吗？我听说，你和匈奴人的大单于阿提拉在鹰嘴关见过秦皇。你们谈了很久。”阿尔沙克注视着米特拉。
米特拉感觉到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他知道兄长在怀疑他。
王都里到处都是阿尔沙克的眼睛和耳朵。
“秦皇试图招降我们，被我严词拒绝。阿提拉那个懦夫似乎动心了，但他不敢违抗神的意志。”米特拉的回答滴水不漏，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阿尔沙克沉默了。
大殿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米特拉知道，只要自己说错一个字，或者流露出一点破绽，兄长身边的祭司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许久，阿尔沙克才发出一阵狂笑。
“很好。不愧是我的弟弟。神军的补给已经准备好了，明天你就带上他们，返回前线。神的荣光，需要用秦人的血来洗刷。”
“遵命，兄长。不，王！”米特拉叩首。
走出大殿，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米特拉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阿尔沙克派神军给他，名为增援，实为监视。
狂热的信徒们会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走在王宫的回廊里，步步惊心。
他既要假装与秦军激烈交战，骗过神军的眼睛，又要找机会将帕提亚的军力部署情报，悄悄传递给秦军。
除此之外，他还要时刻提防着兄长可能从背后捅来的刀子。
阿尔沙克已经疯了，他沉浸在神赐力量的幻觉中，将整个国家都变成了祭品。
米特拉没有选择。
为了活下去，为了给帕提亚留下一线生机，他只能继续当这枚双面间谍的棋子。
整个西域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秦军的大营驻扎在原地，再没有向前推进。
每天只是操练兵马，斥候四出，却从不主动发起攻击。
阿提拉率领他的匈奴骑兵，像一群幽灵，在帕提亚西部的荒原上游荡。
他们骚扰着忠于阿尔沙克的城邦，却从不进行大规模的攻城。
行动飘忽不定，让阿尔沙克的军队疲于奔命。
而在东部防线，米特拉率领的帕提亚主力，则与秦军遥遥对峙。
双方每天都会爆发小规模的冲突，箭矢在空中交错，骑兵在阵前冲杀，看起来打得十分激烈。
但伤亡数字，却总是小得惊人。
这更像是一场默契的表演，演给泰西封的阿尔沙克看。
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在疯狂涌动。
三方势力都在利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积蓄着力量。
失败者将粉身碎骨，胜利者将拥有一切。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诡异的和平不会持续太久。
决战的时刻，正在悄然临近。
升龙号的船舱内，巨大的沙盘上，清晰地标示着三方势力的动向。
秦军的黑色旗帜，匈奴人的狼头旗帜，帕提亚的鹰旗，构成了一个微妙的三角。
嬴政看着代表阿提拉和米特拉的两枚棋子，若有所思。
张良站在一旁，轻声说道：“陛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阿提拉正在为我们寻找节点，米特拉则在不断削弱阿尔沙克的力量。”
“掌握？”嬴政发出了冷笑，“他们只是两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狼，以为撕咬笼子就能获得自由。他们甚至以为，自己还有选择撕咬哪根栏杆的权力。”
他拿起代表阿提拉的棋子。
“他们不知道，笼子的门锁，始终在朕的手中。什么时候开门，放哪只狼出来，咬谁，都由朕来决定。”
嬴政把棋子放回原处。
“仅仅靠他们，还不够。”他的目光投向沙盘上的东方。
“要彻底解决麻烦，朕需要更多，更特殊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