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救命！眼泪是治愈道具但需要“真心”充值？
黎明前的寒意最为刺骨，但西三家子村弥漫的冰冷，更多是源于心有余悸的恐惧与沉重的悲伤。邪术师操控的影子在黎明时分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了狼藉的村庄和一群精神濒临崩溃的村民。被操控者体力耗尽，昏睡不醒；未被操控者也大多面色惶然，聚在村委会的空地上，依靠着行动队员点燃的篝火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和安全感。
赵学成指挥着队员们处理善后，统计受伤人员，安抚村民情绪，他眉头紧锁，眼窝深陷，一夜的鏖战和巨大的压力让他显得疲惫不堪。最让他担忧的，是墨影的重伤和李小倩的昏迷。
古榆树下，气氛凝滞得如同实质。
墨影庞大的身躯静静趴伏在树根旁，呼吸微弱而绵长，周身那曾经沉凝如夜的黑色灵光已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只有伤口处偶尔逸散出一丝稀薄的黑色雾气，显示着它的灵体依旧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月华守在一旁，雪白的毛发在渐亮的天光下显得有些灰败，它不时低下头，用鼻子轻轻触碰墨影的额头，发出细微的、带着哀伤的呜咽。那双清澈如月泉的眼眸，此刻盈满了难以言喻的痛楚与焦虑。
李小倩被安置在稍远一些的柔软干草上，尚未苏醒。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强行作为媒介融合双狐灵能，对她凡人之躯的负担超乎想象，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般剧痛，精神力也几近枯竭。陈教授守在她身边，不停地用湿毛巾擦拭她的额头，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
天色大亮，阳光透过古榆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却驱不散此地的阴郁。
李小倩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全身骨骼仿佛散架般的酸痛中醒来的。她呻吟一声，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陈教授焦急的脸。
“小倩！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陈教授连忙扶住想要坐起的她。
“教授……我没事……”李小倩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猛地抓住陈教授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墨影！墨影怎么样了？”
陈教授叹了口气，示意她看向古榆树下。“情况稳定住了，但没有好转。孙主任不在，晓芸也不在，我们对这种……灵体伤势，束手无策。”
李小倩挣扎着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墨影身边。看着它那副了无生气的模样，回想起昨夜它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的伟岸身影，她的眼眶瞬间又红了。她伸出手，颤抖着，轻轻抚摸墨影冰凉而失去光泽的毛发。
“墨影……” 她在心中呼唤，带着哽咽。
墨影没有任何回应，它的意识似乎陷入了深度的沉睡，以保存最后一点灵能本源。
月华抬起头，看向李小倩，眼神复杂。有对她苏醒的些微放松，有对墨影伤势的深沉忧虑，更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救它。” 月华的意念传入李小倩脑中，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悲伤。
“什么方法？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做！”李小倩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追问。
月华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在挣扎。最终，它缓缓抬起前爪，指向自己那双如同凝聚了月华精髓的眼眸。
“我的眼泪……‘月华之泪’，蕴含着我最本源的生命精粹与净化之力，是天地间至纯的治愈灵药之一……或许能修复墨影受损的灵核。”
月华之泪？李小倩心中升起希望，但看着月华那沉重而悲伤的眼神，她意识到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需要我做什么？帮你……催泪吗？”她试探着问。
月华缓缓摇头，意念中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月华之泪，非因悲伤而生，非因痛苦而落。它需要……以人类的‘真心’为引，方能凝聚、滴落。”
“真心为引？”李小倩不解。
“并非你一人的真心。” 月华的目光扫过远处那些惊魂未定的村民，意念中带着一丝苦涩与嘲讽，“而是需要那些曾受我们净化恩泽，却又轻易猜疑、恐惧我们的人类，付出他们‘毫无保留的真心’——发自内心的忏悔、信任与祈愿。以众念之力，引动我心中至纯之悲悯，方能使泪珠凝结。”
李小倩瞬间明白了！这是一个道德困境，一个极其艰难的抉择！
月华的要求，是要让那些曾经因为马老三的谎言而猜忌灵狐，因为影子袭击而恐惧不安的村民们，在此刻，拿出毫无杂质的“真心”，来为伤害了他们的墨影祈愿！这可能吗？经历了昨夜的恐怖，在人心最脆弱、最混乱的时候，要求他们去信任、去忏悔，去为一个“非我族类”的存在付出最真挚的情感？
这简直难如登天！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奢望。
但如果做不到，墨影可能就……
李小倩感到一阵无力。她可以为了救墨影付出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但她无法强迫村民们的情感。真心，是无法强迫的。
“选择权在你。” 月华的意念恢复了以往的清冷，甚至带着一丝认命般的淡漠，“告知他们，或者沉默。救，或者不救。由你决定。”
它将这个沉重的道德抉择，毫无保留地抛给了李小倩。
李小倩站在原地，身体因为虚弱和内心的挣扎而微微颤抖。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看着生命垂危的墨影，又望向远处那些聚集在一起、脸上写满恐惧与迷茫的村民。
她知道，说出真相，可能会被当作疯子，可能会引发更大的恐慌，甚至可能被某些人指责为“狐妖的同党”。而不说，墨影可能就在这沉默中灵核崩散，彻底消失。而月华，以及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共生关系，也可能随之彻底破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墨影生命沙漏中的流沙。
最终，李小倩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不能替村民们做选择，但她必须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也必须给墨影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无论结果如何，她必须尝试。
她转向陈教授和刚刚走过来的赵学成，将月华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陈教授听完，愣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赵学成则是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这个要求，超出了他们所有的预案和认知。
“这……这太匪夷所思了……”陈教授喃喃道。
“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李小倩的声音带着恳求，“赵队，陈教授，我们需要尝试。不是为了灵狐，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如果墨影死了，月华会如何？那个邪术师再来，我们还能指望谁？共生协议，不能只是一纸空文！”
赵学成看着李小倩那坚定而执着的眼神，又看了看古榆树下气息奄奄的墨影和守在一旁、仿佛随时可能玉石俱焚的月华。他想起孙淼昏迷前的嘱托，想起701局的责任。他猛地一握拳，做出了决定。
“我去跟他们说。”赵学成的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但是小倩，你和我一起去。你的话，或许比我的更有说服力。”
村委会前的空地上，村民们被再次聚集起来。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人们看着走上前的赵学成和李小倩，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和疑问。
赵学成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乡亲们，安静一下。有一件事，关系到我们村子的未来，也关系到……昨夜为了保护李研究员而身受重伤的那位……墨影的生死。”
他言简意赅地将“月华之泪”以及需要“村民真心”为引的事情说了出来。没有隐瞒，没有修饰，只是陈述事实。
话音落下，现场一片死寂。
随即，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狐仙的眼泪？要我们的真心？”
“这……这怎么可能？我们怎么给？”
“是不是骗局？又想利用我们？”
“它们不是妖怪吗？怎么会需要我们的真心？”
“昨夜那些影子是不是它们弄出来的？凭什么要我们救它？”
质疑、恐惧、不信任、甚至愤怒的声音此起彼伏。恐慌和猜忌的余毒，不是那么容易清除的。要求一群刚刚经历噩梦、精神处于崩溃边缘的人，立刻拿出“毫无保留的真心”，这确实太过艰难。
李小倩看着下面一张张或激动、或麻木、或怀疑的脸，心中一片冰凉。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我……我愿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婶拉着已经苏醒、但还有些虚弱的铁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王婶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异常坚定。
“昨天晚上，要不是墨影仙家和李研究员，我家铁蛋就没了！”王婶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掷地有声，“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我就知道，知恩要图报！墨影仙家是为了保护咱们的人才受的伤！咱们不能昧了良心！我愿意拿出我的真心，求月华仙家救救墨影仙家！”
她说着，拉着铁蛋，朝着古榆树的方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脸上充满了虔诚与恳切。小铁蛋虽然不太明白，但也学着母亲的样子，笨拙地跪下，小声念叨着：“谢谢狐仙爷爷救铁蛋，求求你们救救黑狐仙爷爷……”
王婶的举动，像一块石头投入了死水潭，激起了一圈涟漪。
人群中，几个曾经受过灵狐净化恩泽（比如家里病人莫名好转）的老人，面面相觑，想起了过去的种种，脸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又有人想起了月圆之夜，灵狐拜月时那圣洁的景象，与昨夜那邪祟的影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沉默在蔓延。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流动。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默默地走了出来，面向古榆树，跪了下来。他们或许还不完全理解，或许内心仍有恐惧，但在此刻，一种最朴素的、源于良知与感恩的情感，压过了猜疑与恐惧。他们闭上了眼睛，尝试着放下心中的壁垒，发出最真诚的祈愿。
起初只是零星的低语，渐渐地，汇聚成一片嗡嗡的、充满了复杂情感的声浪。忏悔往日的猜忌，祈愿墨影的康复，表达对自然灵性的敬畏……
李小倩站在前方，看着这自发形成的、无声却力量磅礴的一幕，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感受到了！感受到一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温暖的、带着忏悔与祈愿的意念之力，如同涓涓细流，从那些跪拜的村民身上升起，缓缓流向古榆树下的月华。
月华静静地站立着，它感受到了那汇聚而来的、并不纯粹却足够真挚的“众念”。它缓缓抬起头，望向天空中那轮逐渐升高的太阳，又低头看了看身旁生命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墨影，最后，它的目光落在了泪流满面的李小倩身上。
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积蓄了太多复杂的情感——守护同伴的焦急，对人类复杂性的悲哀，以及……被这微弱却坚韧的“真心”所触动的一丝涟漪。
终于，在那汇聚的真心祈愿达到某个临界点时，一滴晶莹剔透、仿佛凝聚了月华与星辉、内部有氤氲流光旋转的泪珠，从月华的眼角，缓缓渗出，沿着雪白的毛发滑落。
那泪珠并非冰冷，反而散发着温暖而纯净的光芒，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生命气息与净化之力。
月华之泪，滴落了。
它精准地滴落在墨影额头正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没入其中。
刹那间，一股柔和而磅礴的生机，以墨影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