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笼罩着通道内外。
那些被剥夺了“喧哗”概念的恐怖存在,凝固在沸腾的规则污浊海中,维持着扑杀的狰狞姿态,却如同最逼真的雕塑,构成一幅诡异而令人心悸的画卷。
通道内,墨辰大气不敢出,苏挽秋美眸圆睁,依旧未能从这言出法随、改写规则的震撼中彻底回神。
唯有凌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深不见底的规则旋涡,等待着其中的回应。
旋涡深处,那漠然古老的意志剧烈地波动着,愤怒、惊疑、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情绪交织。它存在了无尽岁月,吞噬了不知多少世界残骸,见证了无数纪元的生灭,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如此……不合常理的存在!
沉默持续了数息。
终于,那由无数破灭之音重叠而成的低沉呢喃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带有之前的漠然与俯瞰,而是多了几分凝重与……审视。
汝究竟是何存在?汝之力非此纪元之道,亦非彼界之则,汝从何而来?
凌煌对于这三个问题,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问,你答,或者,我换个方式问。”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威胁之意,却让那旋涡深处的意志再次一滞。它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所谓的“换个方式”,绝对不是什么友好的交流。
又是一阵沉默,那意志似乎在权衡,在推演。最终,它再次开口,语气中的情绪已被压下,恢复了某种程度的平静,却依旧冰冷:
“汝欲知何事?”
“盛宴。母巢。噬界之喉。还有,”凌煌顿了顿,目光似乎扫了一眼旁边的苏挽秋,“终末王座曾经的背叛。”
旋涡深处的意志波动了一下,似乎对“终末王座”这个词反应尤为明显。
“盛宴……乃必然。”意志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真理,“万界生灭,规则磨损,负面沉淀,终将淤塞。‘渊’乃最终归宿,亦需……定期清理。母巢苏醒,便是清理之时。噬界之喉,不过先行之仆役,负责标记餐盘,搅动沉积。”
它的语气,就像是在说清扫房间需要先抖抖地毯一样平常。
“至于终末王座……”意志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忌惮?“寂灭归墟,本是平衡一环,引导残骸有序沉淀,延缓‘渊’之淤塞。然,上一任执掌者……她试图做的太多,太过……激进。”
“她欲强行加速寂灭,净化沉淀,甚至……试图触及‘渊’之本源,寻找逆转归墟之法。”
“此举,扰乱了平衡,触动了母巢沉眠,亦……威胁到了某些依靠‘渊’之沉淀而存在的……古老存在。”
凌煌眼神微动:“所以,所谓的背叛,是‘渊’本身,或者某些‘古老存在’联手做的局?”
“非是联手,乃是……共识。”意志冰冷地纠正,“清除不安定因素,维持现有秩序。吾等……只是推波助澜,放大了那些潜伏在她阵营中的……野心与恐惧。”
苏挽秋听到这里,玉手骤然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原来如此!并非简单的权力争夺或理念不合,而是她前世的道路,触及了某些根本的利益,引来了更高层面的打压!那些叛徒,不过是早已被埋下种子、关键时刻被引燃的棋子!
“那些‘古老存在’是什么?”凌煌追问。
“不知其名,不见其形。”意志回答,“它们存在于‘渊’之更底层,比母巢更为古老,是负面沉淀中诞生的最初意识,是规则阴影下的蛀虫……亦是‘渊’的一部分。母巢,有时是它们的触手,有时是它们的玩具。”
信息量巨大,令人心惊。“渊”之复杂与恐怖,远超想象。
“建木崩毁,也是‘共识’?”凌煌话题一转。
“……是。”意志似乎不愿多提此事,“建木疏导净化,延缓沉淀,同样……不受欢迎。且其根须深入‘渊’之表层,窥探太多。崩毁,是必然。守木一族……不识时务。”
墨辰听到这里,双眼赤红,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凌煌沉默了片刻,似乎将所有信息在脑中过了一遍,然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母巢此次苏醒,所谓的‘盛宴’,规模如何?”
意志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能否回答。
最终,它还是说道:“远超以往。负面沉淀已累积至临界。此次……或将彻底清洗数个大型星域,乃至……触及核心纪元之地。”
苏挽秋和墨辰闻言,浑身冰寒。
凌煌却点了点头,仿佛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很好。”他说道。
然后,在漩涡意志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再次抬手。
这一次,并非针对外界,而是对着那条由他开辟的晶莹通道本身。
他五指微握,轻轻向后一扯。
“走了。”
整条通道仿佛拥有了生命,瞬间收缩、倒卷!带着三人以一种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沿着原路疾退!
那被静止的无数恐怖存在、那沸腾的规则污浊海、那深邃的漩涡入口……飞速远离!
“汝?!”旋涡深处的意志发出一声惊怒的波动,它没想到对方问完就走,如此干脆!
它试图做些什么,但那言出法随的“禁止喧哗”规则依旧存在,严重阻碍了它的干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通道如同退潮般消失在规则乱流的尽头。
通道内,光影极速倒退。
凌煌负手而立,神色平静,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普通的问答。
苏挽秋忍不住开口:“夫君,我们就这么走了?那母巢……”
“信息拿到了,还留着干什么?跟那团混乱沉淀物喝茶吗?”凌煌瞥了她一眼,“它知道的也就这些了。更深的东西,要么它不知道,要么它不敢说。”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况且,真把它逼急了,万一它想不开自爆了,把这垃圾堆炸得到处都是,收拾起来也挺麻烦。”
苏挽秋:“……”她发现,自己永远跟不上这位夫君的思路。
墨辰则是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前辈,那……那‘盛宴’……”
凌煌目光看向通道前方,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
盛宴?
它们想吃,那也得看……
谁才是餐桌上的主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