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黑市的喧嚣在身后逐渐低沉,越往深处,光线越发晦暗,空气中也弥漫起一股陈腐、危险且混乱的能量气息。这里是黑市中的“暗区”,寻常交易者绝不敢轻易踏足之地。
破碎的星辰残骸构成了天然的扭曲廊道与阴暗角落,一些目光警惕、气息凶悍的身影隐匿在阴影之中,无声地交换着某些见不得光的物品或信息。这里没有叫卖声,只有压抑的沉默和偶尔响起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低语。
凌煌步伐未停,径直走向暗区深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那里被一片扭曲的空间阴影笼罩,仿佛光线到了那里都会被吞噬,寻常神识也难以探入。
苏挽秋紧随其后,周身暗金神辉内敛,却自然地将周遭窥探的恶意目光悄然逼退。墨辰紧张地抱着残枝,寸步不离,只觉得这地方比万界之野的混沌气流还要让人窒息。
走到那片扭曲的阴影前,凌煌停下脚步。
阴影之中,缓缓浮现出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形轮廓,它没有实体,更像是一团凝聚的黑暗,唯有一双毫无感情、如同黑洞般的“眼睛”缓缓睁开,注视着三人。
“交易,还是……询价?”一个干涩、冰冷、仿佛无数碎片摩擦的声音直接在三人的识海中响起。
凌煌并未回答,只是随手将那枚刚从老地精摊位上得到的古老骨片抛了过去。
那阴影轮廓伸出一只同样模糊的“手”,接住骨片。骨片在其手中微微发光,其上的古老符号仿佛活了过来。
阴影沉默了片刻,那双黑洞般的眼睛似乎波动了一下。
“古老的‘墟文’……记载着关于‘渊’的零星信息。价值……尚可。”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想知道什么?”
“渊,是什么?与蚀渊教,与母巢,有何关联?”凌煌直接问道。
阴影再次沉默,似乎在评估信息的价值与风险。片刻后,它才缓缓道:“‘渊’,并非具体之地,亦非具体之物。它是一种……现象,一种存在状态。是万界规则磨损、世界寂灭后,残余的负面与混乱汇聚沉淀之地,是宇宙的‘沉淀层’,亦是……某些古老贪婪存在的温床与猎场。”
“蚀渊教,不过是侥幸窃取了‘渊’表层一丝力量皮毛的蝼蚁,自以为是主宰,实则……或许也只是更深层存在的奴仆与食粮。”
“至于‘母巢’……”阴影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似乎带着某种忌惮,“那是‘渊’深处流传的古老传说之一……据闻是某些超越了常规生命形态的、以世界本源为食的恐怖存在的……栖息地、孵化场或者……本体。它们沉睡于‘渊’之底,偶尔苏醒,便是诸界浩劫。蚀渊教崇拜的‘噬界之喉’,或许只是某个‘母巢’延伸出的……一道触须或者一张嘴。”
墨辰听得浑身发冷,感觉自己仿佛在聆听宇宙中最恐怖的童话。
苏挽秋眸光锐利,追问道:“通天建木与‘渊’有何关系?守木一族守护的又是什么?”
阴影转向她,黑洞般的眼睛似乎能吞噬一切光线:“通天建木……据最古老的零星记载所言,其根须并非扎于寻常土壤,而是深入‘渊’之表层,以其无上生机与空间伟力,疏导、净化、乃至……镇压着‘渊’中上浮的污秽与混乱,是维系万界平衡的重要支柱之一。其崩毁,或是劫数,或是……阴谋。”
“守木一族,守护的或许并非建木本身,而是建木镇压‘渊’的那个‘节点’,防止‘渊’中之物大规模上浮。他们守护的,是隔绝‘渊’与万界的……最后一道屏障。”
凌煌忽然开口:“建木残枝,是钥匙,还是锁?”
阴影似乎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冷笑的气音:“是锁,亦是钥匙。对于守护者而言,它是维持封印、加固屏障的‘锁’。但对于那些觊觎‘渊’之力、或渴望释放‘渊’中存在的窃贼而言,若能扭曲其本质,它便能成为打开屏障、连接‘渊’的……‘钥匙’。”
信息量巨大,令人心惊。
蚀渊教所作所为,其背后似乎牵扯着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背景——“渊”以及可能存在的“母巢”。而通天建木及其守护者,竟扮演着如此关键的角色!
“最后一个问题,”凌煌看着那阴影,“你,又是谁?为何知道这些?”
阴影缓缓波动着,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我?我只是一个……游离于‘渊’之表层与万界缝隙之间的……信息收集者与贩卖者。你可以叫我……‘潜影’。我知道这些,只因我存在的足够久远,且……足够谨慎。”
它顿了顿,补充道:“这些信息,足以抵偿那骨片的价值。你们该离开了。知晓过多关于‘渊’的秘密,本身便会引来‘注视’。”
说完,那片扭曲的阴影开始缓缓变淡,似乎即将隐去。
凌煌却并未离开,反而向前微微一步。
就在他脚步落下的瞬间,那原本即将消散的阴影猛地一凝!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绝对的力量强行定在了原地!
潜影那黑洞般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清晰的、名为“惊骇”的情绪波动!它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像往常一样融入阴影、遁入缝隙!
“你……”它那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音。
凌煌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这团阴影,直视其最核心的本质,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玩味:
“游离于‘渊’之表层的潜影?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你身上这股淡淡的、试图模仿却拙劣不堪的‘渊’之气息……倒是和蚀渊教总坛里那团破烂光源,同出一源,却又稍微……古老那么一点点。”
“你是‘渊’主动渗透出来的一道……影子?还是某个被‘渊’吐出来的、侥幸有了自我意识的……残渣?”
潜影彻底僵住,周围的黑暗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和恐惧!
凌煌却仿佛只是随口点破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秘密,继续道:“不过,无所谓。看你还有点用。”
他手指微弹,一点微不可察的暗金光点,瞬间没入了潜影的核心。
潜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烙上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印记。
“以后,有关于‘渊’、‘母巢’或者蚀渊教残余的新消息,直接告诉我。”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潜影沉默了许久,那黑洞般的眼中充满了挣扎与恐惧,最终,它缓缓地、艰难地低下了模糊的头颅。
“……是。”一个干涩屈从的声音响起。
凌煌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转身。
“走了。”
阴影在他转身的瞬间,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在绝对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苏挽秋深深看了一眼那阴影消失的地方,与凌煌并肩离去。墨辰连忙跟上,只觉得刚才那一刻,比面对蚀渊教魔头时还要令人心悸。
暗区再次恢复死寂。
然而,无论是那声跨越时空的“母巢”低语,还是潜影透露的关于“渊”的秘辛,都仿佛一层更深的阴影,笼罩而下。
蚀渊教,或许仅仅只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