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前文书说到,西山黑风口这块绝地,夜里那是鬼敲门,白天是挖尸泥,处处透着股子要把活人往死里整的邪劲儿。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昨夜那令人心慌的“咚咚”怪声终于停了。整个工兵营地被一层薄薄的晨雾笼罩,安静得有些诡异。
工兵连长赵大胆顶着两只像烟熏过的大黑眼圈,骂骂咧咧地钻出了帐篷。他昨晚是一夜没睡踏实,那个“咚咚”声就像是敲在他的脑仁上,一闭眼就能看见那枚血玉扳指里的小红龙在冲他眨眼。
山里的晨风硬得很,像刀子似的往领口里灌。赵大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手不由自主地摸向怀里。那里揣着昨儿个顺来的血玉扳指。
奇怪的是,这玉不像寻常物件那样温润,反而透着股刺骨的冰凉,隔着两层衣服贴在心口窝,竟然冻得他浑身一哆嗦,像是揣了块千年寒冰。
“妈的,这鬼地方,大夏天也能冻死人。”
赵大胆啐了一口浓痰,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山里露水重。他贪婪地把那扳指往深处掖了掖,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然后抽出腰间的皮带,冲着那些还缩在睡袋里的工兵吼道:
“都给老子起来!太阳晒屁股了!顾长官说了,今儿个必须往下挖三米!谁要是敢偷懒,老子把他埋进去填坑!”
工兵们一个个睡眼惺忪,敢怒不敢言,只能拖着沉重的步子,扛着铁锹镐头,重新跳进了那个散发着腥臭味的深坑。
表层的“尸膏泥”昨儿个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再往下挖,土质却突然变了。
不再是那种软烂、黏糊糊的黑泥,而是一种灰白色、硬得像铁石一样的土层。但这土又不像是石头,镐头砸上去,不冒火星,反倒发出“笃笃”的闷响,手感发韧,像是砸在了陈年的老树根上,震得人虎口发麻。
雷三爷蹲在坑边,手里捏着把土捻了捻,放在鼻端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慢点!都停手!”
雷三爷大声喝止了正在抡大锤的工兵,眉头紧锁: “这土不对劲!这是‘夯土层’,但里面掺了糯米汁和童子尿,这是防盗墓的手段!顺着纹理慢慢剔,千万别硬凿!这底下……好像是空的!”
然而,赵大胆现在满脑子都是怀里那枚血玉扳指带来的燥热,再加上顾振庭下了死命令要进度,他看雷三爷这“绣花”一样的挖法,心里早就急得跟猫抓似的。
他虽然不敢对这位“总工”动粗,但那股子立功心切的蛮劲儿却也是按捺不住。
“雷爷,您是行家,但这挖土的糙活儿还得看咱们兄弟的!”
赵大胆满脸堆笑,却是一个箭步跨上前去,不动声色地用身子挡开了雷三爷,嘴里嚷嚷着:
“顾长官还在上面看着呢,要是照您这细工慢活的挖法,天黑也交不了差啊!这硬土疙瘩,就得用蛮力!”
说完,他根本不给雷三爷再次开口的机会,一把抢过身边士兵手里的大镐,吐了口唾沫在手心,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亢奋:
“雷爷您歇着!看我给您破了这层壳!”
“给老子开!”
“咔嚓——!!!”
这一镐头下去,动静不对。
不像是在挖土,倒像是砸碎了一口封存百年的大缸。
只见赵大胆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一个脸盆大小的黑洞。
并没有阴风吹出来。
反倒是有一股子温热、潮湿、带着浓烈腥臊味的气息,像高压锅泄气一样,猛地从那黑洞里喷涌而出!
那味道,简直绝了。比昨天的尸膏泥还要冲鼻十倍,那是几百年没见过天日的腐烂气息,混合着高浓度的活物排泄物的骚味,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咳咳咳!什么味儿啊?呕——!”
赵大胆首当其冲,被这股气浪熏得直翻白眼,捂着鼻子连连后退,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紧接着,那个黑洞里,传来了令人头皮发炸的动静。
“吱吱……吱吱吱……”
那声音密集得就像是有一万只指甲在同时挠玻璃,又像是无数个婴儿在窃窃私语。听得人牙酸,心颤,浑身的汗毛孔瞬间炸开!
“什么东西?”
一名好奇的工兵不知死活地凑过去,想拿手电筒往里照照。
就在这时——
“嗖!”
一道黑影如同黑色的闪电,从洞口激射而出!
“啊——!!!”
那工兵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众人借着晨光定睛一看,全都吓傻了。
只见一只足有家猫大小、通体黑毛油亮、两只眼珠子像红灯泡一样的巨型老鼠,正死死咬在那工兵的脸上!那两颗焦黄的大板牙,如同匕首一般,直接豁开了工兵的鼻子,鲜血滋了一地!
“老鼠!是食尸鼠!”
上面的雷三爷一看这玩意儿,脸都绿了,大吼道:“快跑!那是吃死人肉长大的!这底下是个耗子窝!”
还没等下面的人反应过来,那个脸盆大的黑洞,像是决了堤的坝口,随着底下巨大的压力,瞬间崩塌扩大!
“吱吱吱吱——!!!”
仿佛打开了地狱的闸门,无数只红眼巨鼠,互相踩踏着、尖叫着、拥挤着,如同黑色的石油喷泉一般,从地下疯狂喷涌而出!
一千只?一万只?还是十万只?
根本数不清!眨眼之间,那个几十平米的大坑底部,就变成了一片蠕动的黑色海洋。
“跑!快跑啊!”
工兵们彻底崩溃了,扔了铁锹就要往上爬。
但这群老鼠太快了,也太凶了。它们根本不怕人,甚至可以说,在它们眼里,这些细皮嫩肉的活人,就是一堆堆新鲜热乎的自助餐!
黑色的鼠潮瞬间漫过了工兵的脚踝、膝盖。
它们专攻下三路,顺着裤管往上钻,那锋利的爪牙轻易就能撕开军装和皮肉。
“救命!救命啊!”
一名跑得慢的工兵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几乎是一瞬间,黑色的浪潮就将他彻底淹没。众人只能看见一只只挥舞在空中的手臂,还有那凄厉到变形的惨叫声,但很快,连人带声都被那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啃噬声给盖过去了。
“开枪!给老子开枪!”
站在指挥车顶上的顾振庭脸都白了,拔出手枪对着下面连开数枪。
“哒哒哒——!”
外围的警卫排架起捷克式轻机枪,对着坑底疯狂扫射。
子弹打得泥土飞溅,血肉横飞,确实打死了一片老鼠,把黑色的鼠潮打出了几个缺口。但这对于数以万计、源源不断的鼠潮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打死一只,后面立刻涌上来十只!
鼠潮漫出了深坑,向着四周的营地疯狂蔓延。它们见什么咬什么,帐篷、轮胎、电线,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那个平日里横行霸道的连长赵大胆,此时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他连滚带爬地冲向最高的那辆指挥车,手脚并用地往车顶上爬。一个小兵想跟着他一起上去,被他一脚狠狠踹在脸上,踹进了鼠堆里。
“滚下去!别连累老子!”
赵大胆缩在车顶,看着脚下那片翻滚的“黑海”,浑身发抖,裤裆里湿了一片。
眼看整个工兵营就要被这波鼠潮给生吞活剥了,现场乱成了一锅粥,哀鸿遍野。
这哪里是修工事?这分明是开了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