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将木鹿寨高耸的木栅染上一层血色。
林不烦五人踉跄着冲回寨口,形容狼狈,气息奄奄。
林不烦背着昏迷不醒、脸色青黑的夜琉璃,孙大牛扛着“人事不省”的鲁师傅,悟尘搀扶着几乎虚脱的林不烦,他自己也是僧袍染血,佛光黯淡。
寨门前的守卫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尤其是夜琉璃身上那明显的黑巫血咒气息,顿时如临大敌,长矛齐刷刷对准他们,厉声呵斥:
“站住!”
“我们要见大巫祭!她中了蚀髓血咒!”
林不烦强提一口气,嘶哑喊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消息很快传开。
寨民们围拢过来,看到夜琉璃的状况,发出阵阵惊呼和窃窃私语,不少人眼中露出恐惧和幸灾乐祸。
毒蠹长老的阴毒手段,在寨中无人不晓。
很快,疤狼带着一队猎手出现,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冷笑。
“哦?居然活着回来了?还拿到了东西?可惜啊,中了蚀髓血咒,大罗金仙也难救!大巫祭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你!”
孙大牛怒目圆睁,就要发作。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让他们进来。”
只见阿雅从人群中挤出,手中捧着一枚刻有鹿角图腾的木符。
“大巫祭有令,带他们去祭坛。”
疤狼脸色一僵,狠狠瞪了阿雅一眼,不甘地让开道路。
五人被带到中心祭坛。
夜幕降临,祭坛四周燃起了熊熊篝火,跳动的火焰将图腾和符文映照得忽明忽暗,更添几分神秘与肃穆。
大巫祭木青萝已然站在坛上,几位长老分立两侧,毒蠹长老也在其中,眼神阴鸷。
木青萝的目光扫过五人,在夜琉璃身上停留片刻,眉头微蹙。
“蚀髓血咒?毒蠹,这是何故?”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毒蠹长老冷哼一声,躬身道:
“大巫祭明鉴。百蛊涧险恶,发生意外在所难免。或许是这女娃自己不慎,触动了涧中某处上古遗留的恶咒,亦未可知。”
他轻描淡写,推卸责任。
林不烦强压怒火,将装有七心海棠和金线蜈的皮袋和竹筒放在坛前,沉声道:
“大巫祭,试炼之物在此。夜姑娘遭暗算,绝非意外!还请大巫祭施以援手!”
木青萝检查了物品,确认无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深深看了林不烦一眼,又看向气息微弱的夜琉璃,沉吟片刻,道:
“蚀髓血咒阴毒异常,深入髓海,极难根除。即便老身出手,也需耗费极大代价,且未必能保她完全无恙。”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
孙大牛急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她死吧!”
悟尘也是上前请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恳请大巫祭慈悲。”
木青萝沉默良久,缓缓道:
“尔等来历不明,身怀异术。虽完成试炼,引动圣石,但寨规不可轻废。若要老身全力救治她,尔等需证明,留在寨中,对木鹿寨利大于弊,而非引祸之源。”
证明?如何证明?众人心沉谷底。
就在这时,木青萝话锋一转。
“或许……祖灵能给予启示。”
她转向祭坛中心那尊青铜鼎。
“老身将举行‘祖灵问卜’仪式,沟通祖灵,审视尔等根源与未来。若祖灵认可,老身便倾力救治,并准尔等暂留。若祖灵降怒……”
她未尽之语,充满寒意。
毒蠹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似乎笃定祖灵不会认可这些外人。
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林不烦咬牙:“晚辈愿意接受祖灵问卜!”
仪式很快准备就绪。祭坛周围插上了更多刻画符文的骨幡,寨中几位年长的巫祭也加入吟唱。
木青萝手持木杖,站在鼎前,口中吟唱起更加古老、晦涩的咒文。
篝火猛地窜高,火焰颜色变得幽蓝,整个祭坛笼罩在一股庞大、苍茫、仿佛来自远古的意识威压之下。
“上前来,将手置于鼎沿。”
木青萝示意林不烦。
林不烦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双手按在冰冷的青铜鼎上。
瞬间,一股浩瀚、混乱、充满无数碎片化信息的意念洪流冲入他的识海!
那是无数代木鹿寨先民的祈祷、记忆、情感、乃至战斗的烙印!
他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全力守住灵台清明,运转星辰引气诀,识海剑魄微微震颤,散发出纯净的星辰之力,试图在这混乱的洪流中稳住自身。
木青萝的吟唱越发高亢,她手中的木杖指向鼎中燃烧的幽蓝火焰,火焰扭曲,仿佛要凝聚成某种形态。
所有寨民都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
然而,火焰剧烈跳动,形态变幻不定,始终无法稳定。
木青萝的额头渗出汗水,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阻碍。
毒蠹长老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就在仪式似乎要进行不下去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林不烦的星辰之力,或许是识海中那与星陨宗密切相关的剑魄,在这沟通祖灵意念的仪式中,无意间触动了更深层的东西!
祭坛一侧,那块白日里曾发光共鸣的观星石,再次散发出温和却坚定的星辉!
这一次,星辉不再微弱,而是如同水银泻地,流淌开来,照射在祭坛后方石壁上那些古老模糊的壁画上!
那些平日里毫不起眼、被苔藓覆盖的壁画,在星辉的照耀下,竟然亮了起来!
上面描绘的并非简单的狩猎祭祀场景,而是更加宏大、古老的图案:
巨大的星辰陨落,撞击大地,先民们对着星辰碎片跪拜祈祷,以及……一些穿着与星陨宗服饰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古老原始的人,正在引导星辰之力,与某些笼罩在阴影中的恐怖存在战斗!
其中一幅壁画,描绘的正是一柄古朴的、镶嵌着七颗星辰的长剑,剑柄样式与林不烦识海中的剑魄虚影,竟有七八分神似!
而那长剑斩向的阴影,其轮廓……隐隐与星骸兽有某种可怕的呼应!
“这……这是?!”
木青萝猛地停下吟唱,震惊地看着被星辉点亮的壁画,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些壁画世代相传,却无人能完全解读,只知其记载着古老的传说。
如今,它们竟被一个外乡人引动的星辉激活了!
与此同时,青铜鼎中的幽蓝火焰终于稳定下来,凝聚成的并非祖灵常见的鹿形或鸟形,而是一幅模糊的、不断流转的星图!
星图之中,隐约可见木鹿寨的图腾与一道流星轨迹交汇的景象!
整个祭坛鸦雀无声!
所有寨民,包括毒蠹长老,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前所未见的异象!
祖灵的启示,竟以星辰之象显现?!并与寨中古老的圣物和壁画产生了共鸣?!
林不烦也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那些壁画,尤其是那柄星辰古剑,识海中的剑魄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而苍茫的悸动涌上心头。
星陨宗……与南疆古巫……难道真有渊源?
木青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看向林不烦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普通的外来者,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探究和一丝……敬畏?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祖灵……星辰指引……古老盟约……原来,传说竟是真的……”
她转向众人,语气斩钉截铁。
“祖灵已示!尔等非但不是灾祸,反而可能与吾族有旧,甚至关乎寨子未来的运势!此女,老身救了!”
她立刻下令。
“取‘千年石乳’、‘月华草’来!准备‘净血图腾’!毒蠹,你亲自去取三滴‘同心蛊’母液!”
她的命令不容置疑。
毒蠹长老脸色变幻不定,极其难看,但在木青萝凌厉的目光和眼前无法辩驳的异象下,只得咬牙躬身。
“……遵命。”
木青萝又对林不烦道:
“你既有此缘法,待她伤势稳定,老身有些关于这些‘星辰壁画’之事,需与你细谈。”
峰回路转!
突如其来的异象和木青萝态度的彻底转变,让林不烦等人又惊又喜。
虽然谜团更多了,但至少,夜琉璃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