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台冰冷,叶无痕将叶沧溟平放在石面,肩头肌肉一松,随即绷紧。他没坐下,也没喘息,只是蹲下身,右手按上对方胸口。本源之瞳悄然开启,九重漩涡在眼底缓缓旋转,视野中经脉如河,血流如线,魔气残留的黑丝已退至四肢末端,不再侵心。
但右臂胎记在跳。
每跳一次,皮下就像有根针在扎,不痛,却刺得神识发麻。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臂,金纹微亮,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更诡异的是,这跳动的节奏,竟与脚下地脉的震动完全一致——十步一震,一震一跳。
他割破指尖,血珠滴落,悬在叶沧溟右臂龙纹上方。血未触皮,便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凝成一道细小符文,环形闭合,六道纹路清晰可见。
和叶南天咽喉上的疤痕,一模一样。
叶无痕瞳孔微缩。他收回手,指尖在岩台划过,将那符文临摹下来。指腹摩挲纹路,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伤痕,是印。
是烙在血脉里的封印。
他闭眼,本源之瞳逆向追溯胎记能量流向。识海一震,幻象炸开。
二十代叶家家主跪在祭坛前,双手捧剑,剑尖抵喉。他口中低语:“以我之血,封吾之魂。”血洒龙骨,环形疤痕从他咽喉浮现,皮肉翻卷,却无痛感,仿佛那不是伤,而是某种仪式的完成。
画面再转,初代家主立于雪夜,割腕祭天。血染龙骨,封印成阵。他将一块青铜残片交给一名婴儿,婴儿左肩莲花胎记泛着微光。而初代家主自己,咽喉处,也有一道环形疤痕,正缓缓渗血。
叶无痕猛然睁眼,额头冷汗滑落。
他懂了。
那疤痕不是外伤,是血脉觉醒时自然浮现的封印纹。是钥匙,也是容器。叶南天有,初代家主有,历代家主都有。而他和叶沧溟的胎记,不过是这封印纹的“子纹”——被稀释的烙印,被削弱的血脉印记。
可若如此,为何叶南天能操控魔龙残躯?为何他能以血唤醒骨架?
他站起身,盯着远处塌陷的祭坛。那滴渗入地缝的黑液,早已不见踪影。但他知道,残魂未散。
他扛起叶沧溟,一步步走向祭坛。
每走一步,胎记跳动加剧。皮肤下的血丝开始游走,像活物般在经脉中爬行。他没停下,也没运功压制。他知道,这一关,躲不过。
祭坛中央,魔龙骨架静静矗立。头骨低垂,环形疤痕裂开一线,黑液未滴,却有股无形的引力,正从裂缝中渗出。
叶无痕将叶沧溟靠在岩壁,独自上前。
他站在骨架前,左手抬起,本源之瞳全开。九重漩涡急速旋转,吞噬之力凝聚掌心。他不攻击,不防御,只是将手掌缓缓贴向那道裂缝。
黑液逆流而上,化作一缕黑烟,直扑眉心。
他没闪。
黑烟撞入识海,记忆洪流瞬间炸开。
第一幕:一名叶家少年,年满十八,血脉觉醒。他狂笑,全身骨骼扭曲,化作半龙之躯,却被家族长老联手斩杀,头颅悬于宗门之外。
第二幕:一名女子,胎记蔓延至心口,七窍流血,自燃而亡。火中传出她最后一句嘶吼:“我不是魔……我是叶家的女儿!”
第三幕:三代前的家主,试图以秘法压制血脉,结果经脉爆裂,七日不亡,每日都在清醒中承受骨肉分离之痛。
一幕接一幕,全是叶家血脉者的结局——成年即暴毙,觉醒即发狂,掌控失败,便沦为魔躯。
叶无痕咬牙,本源之力在识海构筑屏障,强行吞噬这股记忆洪流。黑烟被一点点吸入掌心,化作碎片,融入本源。
就在最后一丝黑烟消失的刹那,一段经文自动浮现于识海:
“叶者,非人也,乃龙之蜕,魔之裔。血脉为锁,封印本源。成年若不破锁,反噬成魔,魂归母体。”
紧接着,更多文字浮现:
“母体即魔龙残魂,血脉相连,命脉相扣。每一代觉醒者,皆为容器。容器若败,魂归母体,重炼新躯。”
“容器若成,则血脉归一,母体重生,九域归墟。”
叶无痕呼吸停滞。
他终于明白。
叶家不是人类家族。是千年前被剥离的魔龙血裔。是被封印的碎片。他们生来就带着诅咒——血脉觉醒时,若无法掌控本源,就会被反噬,魂归母体,成为魔龙重生的养料。
而他,叶无痕,是这一代最纯粹的容器。
胎记炸裂的瞬间,他感觉到了。
不是痛,是撕裂。
皮肤下,莲花纹路如活蛇般蔓延,从右臂冲上肩头,沿脊椎爬向后颈,再分出细纹,刺入四肢百骸。每一寸蔓延,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进骨髓。
他低头看手,指尖发黑,指甲泛紫。皮肤下血丝交织,形成一张密网,正随着心跳搏动。
他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一瞬。
可清醒只持续了三息。
瞳孔骤然分裂。
九重漩涡被染成血红,层层叠加,一重、两重……直至二十八重。
二十八代。
叶家二十八代血脉的总数。
《魔血经》残篇在识海低语:“压制无用,回归本源,方为解脱。”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骨骼发出龙吟般的震响,脊椎节节凸起,像是要破皮而出。肩胛骨下,两道凸起缓缓拱起,似有双翼欲破体。
他双手撑地,指节发白,指甲陷入岩缝。
可身体已不受控。
右臂胎记彻底炸开,莲花纹路蔓延至脖颈,皮肤下血丝网络 pulsing,与地底某种节律完全同步。
他抬头,看向魔龙骨架。
头骨依旧低垂,环形疤痕闭合,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可他知道,母体醒了。
就在他体内。
他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发出低沉的嘶鸣,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声音。
他抬起右手,指尖颤抖,缓缓伸向咽喉。
皮肤下,一道环形凸起,正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