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的空气，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
苏晚脸上那副无懈可击的、用专业、自信和魅力精心调配而成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裂痕很细微，从她微微僵硬的嘴角开始，蔓延到她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赵德海的，私人助理。
这九个字，不像是一句商业需求，更像是一份递交给魔鬼的投名状，用彼此的性命做抵押。
潘子在一旁听得心脏都漏跳了半拍，端着咖啡杯的手一抖，滚烫的液体洒在昂贵的阿玛尼西裤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严景行，眼神里写满了“你疯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苏晚忽然笑了。
那笑声清脆，却不带一丝温度，像两块冰撞在一起。
“严先生，您真会开玩笑。”她重新靠回沙发上，试图用姿态的从容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您知道赵德海先生是什么人吗？他的办公室，比美国中情局的保密等级还高。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从司机到保镖，祖上三代都被查得清清楚楚。您想在他身边安插一个人？这比在白天偷走英女王的皇冠还难。”
她端起咖啡，优雅地抿了一口，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她的镇定。
“更何况，我们‘猎英国际’虽然有些渠道，但归根结底，是为赵家服务的。您让我把刀插向我的老板？严先生，这个玩笑，如果传到赵先生的耳朵里，我恐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而您……”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在这港岛，可能也走不出这栋大厦。”
赤裸裸的威胁。
潘子紧张地挪了挪屁股，肌肉紧绷，已经做好了随时掀桌子干架的准备。
严景行却仿佛没听出那话里的杀意，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晚，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欣赏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苏小姐，你错了。”严景行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包厢里若有若无的背景音乐。
“我不是在开玩笑。而且，我也不是在请求你，或者雇佣你。”
他将自己的手机推到桌子中央，屏幕亮着，上面不是任何资料，而是一段实时更新的K线图。
一个极其冷门的，在港股上市的医药公司。
“科瑞医药，赵家旗下众多不起眼的壳公司之一。昨天，有人通过三个不同的海外信托账户，悄悄买入了这家公司大约三百万股的股票。”严景行淡淡地说道。
苏晚的脸色，第一次变了。那是一种被窥破了最深层秘密的、毫无血色的白。
“这些账户的资金来源，都指向了您在瑞士银行的一个私人保险箱。而这笔钱，是您多年来，从‘猎英国际’的灰色收入里，一点点积攒下来的，用来给自己铺的后路。”
潘子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看看严景行，又看看脸色煞白的苏晚，脑子里一团浆糊。他只知道，严景行又一次，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出A的时候，直接甩出了一对王炸。
“你……你怎么知道？”苏晚的声音干涩，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妩媚。
“我不仅知道你买了股票，我还知道，你买它的原因。”严景行身体微微前倾，双肘撑在桌上，目光如刀，直刺苏晚的内心。
“因为你知道，赵家下周会宣布，由‘科瑞医药’牵头，与一家欧洲顶级实验室合作开发一种新的抗癌靶向药。届时，这支股票，至少会翻三倍。”
“这个消息，是赵德海的现任私人助理李伟，偷偷卖给你的。作为交换，你帮他的儿子，伪造了一份进入高盛实习的履历。”
严景行每说一句，苏晚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当他说完最后一句话，苏晚彻底瘫坐在沙发里，眼神涣散，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她自以为隐秘的布局，瞒过了所有人，甚至瞒过了她背后的主人赵家。她像一只在暗夜里悄悄囤积粮食的仓鼠，为自己准备着过冬的食粮和逃跑的路线。
却没想到，有一双眼睛，在比黑夜更深的地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到底是谁？”她喃喃地问，这个问题，和昨天赵瑞在电话里问的，一模一样。
“我是能让你，把那三倍的利润，变成三百倍的人。”严景行收回手机，语气恢复了平淡。
“苏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清楚，你为赵家服务，永远只是一个工具。他们用你，防着你，等哪天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或者你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你的下场，会比李伟更惨。”
“李伟？”苏晚疑惑地抬起头。
“哦，忘了告诉你。”严景行像是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款去澳门赌博，输了三千多万。赵家已经准备清理门户了，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替代者而已。你信不信，不出三天，他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意外’消失？”
苏晚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恐惧。
一种发自骨髓的，对上位者绝对权力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很清楚，严景行说的不是危言耸听，而是赵家一贯的行事风格。
“你……你想让我做什么？”她终于放弃了所有抵抗。
“我要你，把我们的人，推上那个助理的位置。”严景行说。
“不可能！”苏晚下意识地反驳，“赵德海的疑心病有多重你根本不了解！他不会用一个没有根底的陌生人！”
“所以，才需要你。”严景行笑了，“‘猎英国际’最擅长的是什么？是包装，是创造‘根底’。我要你动用所有的资源，给他一份全世界最完美的履历，一个让赵德海都无法怀疑的出身。”
“这风险太大了……”苏晚还在犹豫。
“风险和收益成正比。”严景行打断她，“事成之后，‘科瑞医药’那样的内幕消息，我会源源不断地提供给你。我拿走赵家的命，你拿走赵家的钱。我们合作，不是比你当一条随时可能被宰掉的狗，要好得多吗？”
这番话，像魔鬼的低语，精准地击中了苏晚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和恐惧。
她渴望财富，更渴望摆脱被控制的命运。
潘子在一旁已经看傻了，他觉得眼前这一幕，比他看过的所有警匪片、无间道加起来都刺激。这已经不是商业谈判了，这是策反，是权谋，是赌上一切的豪赌。
“我需要知道，他是谁。”苏晚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聚焦，只是这一次，里面多了些别的东西，那是野心和疯狂交织的火焰，“我需要知道，我到底要把一个什么样的人，送到那头老狐狸的身边。如果他有任何一点瑕疵，我们都会万劫不复。”
“当然。”
严景行靠回椅背，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桌上，推到苏晚面前。
“他就是你要包装的人。”
苏晚低下头，当她看清照片上那个人的脸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是比刚才听到自己秘密时，还要浓烈百倍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失声尖叫，完全失了态，“你疯了！你这是在自杀！”
潘子好奇地伸长了脖子，也瞥了一眼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人。
一个眉眼清秀，气质儒雅，脸上带着一丝书卷气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潘子也认识。
正是昨天，在“金盛科技”的涨停板上，被严景行和林正华联手绞杀，最后被赵瑞当成替罪羊推出去的那个倒霉蛋——王浩。
ps：用一个刚刚背叛了赵家的人去当赵德海的助理，严景行究竟在打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