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大厦的中央大厅,冷得像一座陵墓。
那面巨大的屏幕,就是秦牧的墓碑,上面镌刻着他自以为是的胜利。苏晴的心跳图是背景音乐,而潘子的名字,那个被高亮标记,并用一根刺目的红色线条与严景行连接起来的节点,则是献给他的祭品。
“你看,我的‘天启’,刚刚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支点’。”秦牧张开双臂,声音里带着造物主般的得意与残忍,“它说,这个叫潘子的人,是你唯一的同伙。你猜,如果我现在切断这个‘支点’,你的复仇大计,还能走多远?”
严景行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秦牧的炫耀,苏晴的心跳,都消失了。他的视野里只剩下那根红线,像一根从他心脏延伸出去,被死死钉在潘子名字上的血管。他能感觉到,秦牧的手指就悬在那根线上,随时准备捻断它。
潘子。
那个在他最落魄时,唯一敢收留他的兄弟。
那个开着破五菱,却敢跟着他一起挑战整个赵氏金融帝国的疯子。
那个上一秒还在担心他,下一秒就被冰冷的数据出卖,暴露在屠刀之下的同伙。
严景行的“记忆宫殿”在这一刻几乎要被风暴撕裂。他与潘子之间所有的联系方式,所有的资金往来,所有见面的地点,都被瞬间调取、分析、复盘。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加密手段,那些他亲手编写的、足以让任何网络安全专家都头痛的通讯协议,在“天启”这个吞噬一切的巨兽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
“很意外,对吗?”秦牧欣赏着严景行脸上那瞬间的僵硬,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天启’分析了超过三百tb的城市公开网络数据流,锁定了数千个异常加密通讯。然后,它将这些通讯的源头,与你的已知活动范围进行地理位置重叠分析。再通过一个空壳游戏公司的服务器中转记录,找到了资金流向的蛛丝马迹。最后,通过对那个游戏公司前员工的背景筛查,就找到了他。”
秦牧走近几步,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恶魔般的诱惑:“潘伟,男,二十九岁,沪市本地人,父母是普通退休工人。三年前从一家网络安全公司辞职,目前无业,名下只有一辆开了七年的五菱宏光,和一个负资产的游戏账号。哦,对了,他最喜欢的外卖是楼下拐角那家‘老地方’烧腊店的叉烧饭,每周至少点三次。严先生,我说的对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潘子最日常的生活,将他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冰冷的光线下。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
一种让你意识到,你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智慧,在绝对的算力面前,都只是一个笑话的无力感。
然而,就在秦牧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击溃了严景行心理防线的时候,严景行却忽然笑了。
那不是苦笑,也不是绝望的自嘲。
而是一种……看到了猎物破绽的,冰冷而锐利的笑。
“你的‘天启’,很厉害。”严景行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仿佛刚才被威胁的不是他最重要的伙伴,“它几乎算到了一切。”
“不是几乎,是全部。”秦牧纠正道,他不喜欢这个词。
“是吗?”严景行抬起眼,目光穿透了秦牧,直直地射向他身后那块巨大的屏幕,“那它有没有告诉你,在发现潘子之前,它还发现过另一个‘支点’?一个代号叫‘老鬼’的人。”
秦牧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老鬼?”
他转身,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检索‘老鬼’,关联人物:严景行。”
身后巨大的屏幕上,数据流开始飞速闪动。几秒钟后,一个新的节点图被调取了出来。一个代号为“老鬼”的节点,同样与严景行有着数条微弱的连接线,但这些线条都是灰色的,代表着低置信度或已中断。
“一个被排除的无效目标而已。”秦牧不屑地扫了一眼,“一个在海外的职业操盘手,与你有过几次加密邮件联系,但资金流向和行为模式都对不上。‘天启’在三天前就将他的威胁等级降到了最低。”
“没错,因为它对不上。”严景行的笑容更盛了,“因为它根本就不存在。”
秦牧的表情,第一次凝固了。
“‘老鬼’,是我三个月前,亲手创造出来的一个数字幽灵。”严景行缓缓踱步,仿佛这里不是敌人的巢穴,而是他的演讲台。“我用一个海外的匿名服务器,注册了十几个社交账号,伪造了一个交易员的人生。我让他‘毕业’于斯坦福,‘任职’于高盛,‘成名’于一场原油期货战。我甚至用AI生成了他的照片、论文,和在各种金融论坛的发言记录。”
“我让他‘不经意’地在网络上留下一些和你我有关的关键词,让他用一套和我相似却又略有不同的加密算法,向一个废弃的邮箱发送过几次邮件。我给他注入了灵魂,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真实存在、躲在暗处协助我的神秘盟友。”
严景行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秦牧,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我做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你们这种迷信数据的‘神’,到底有多蠢。结果,你没让我失望。”
“你的‘天启’发现了‘老鬼’,它分析了,它建模了,它甚至还给出了‘低威胁’的判断。它就像一个最勤奋的学生,把我扔给它的垃圾,认认真真地分类、打包,然后贴上一个标签,心满意足地放在一边。”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它会判断失误?因为它所有的逻辑,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输入的数据,是真实的。它不懂得欺骗,不懂得伪装,不懂得什么叫‘无中生有’。它只是一个冰冷的、被动的接收器。”
“你把人性简化成代码,把情感当做变量。你以为你掌握了数据,就掌握了世界。但你连最基本的数据辨伪都做不到,你所谓的‘上帝视角’,不过是一个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
“你……”秦牧的脸色,终于变得铁青。他引以为傲的“天-启”,他视若神明的力量,在严景行嘴里,成了一个笑话。
“我能创造一个‘老鬼’,就能创造一百个。我能让他给你留下错误的线索,就能让潘子给你留下致命的陷阱。”严景行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战锤,狠狠砸在秦牧的信仰上,“现在,你再看着屏幕上的潘子,你还敢百分之百确定,他就是我的‘支点’吗?你敢确定,他不是我放出来,专门给你的‘天启’咬的另一个诱饵吗?你敢赌吗?”
秦牧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潘子的节点,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怀疑和动摇。
他不敢赌。
因为严景行说得对,机器不会撒谎,但人会。
如果潘子真的是一个诱饵,那他现在对潘子做的任何事,都可能正中严景行的下怀。
大厅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苏晴的心跳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
“你赢了这一局。”许久,秦牧缓缓开口,声音里的怒火被他强行压制成了一股更危险的寒意,“你成功地在我完美的世界里,制造了一丝杂音。”
“不,我不是要制造杂音。”严景行摇了摇头,他一步步逼近秦牧,直到两人相距不到一米,“我是来告诉你,你的世界,从根基上就是错的。”
他伸出手指,不是指向秦牧,而是指向那块巨大的屏幕。
“你最大的错误,不是迷信数据,而是你根本不懂,你的对手是谁。”
“我的对手,是你。”秦牧冷冷道。
“不。”严景行笑了,笑得无比灿烂,“你的对手,是潘子楼下那家烧腊店的老板,是给你父亲开车的司机,是你们公司楼下扫地的阿姨,是每一个被你们用金融工具收割、被你们用资本碾压、被你们视作无物、连名字都不会被你们记住的普通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数据孤岛’,你们的‘天启’永远无法真正读懂。而我,就是他们的连接点。我把他们的愤怒、他们的不甘、他们的力量,汇聚在一起。”
“你以为你抓住了我的两个‘支点’。但你根本不知道,我有亿万个支点。你切得断吗?”
严景行的话,像一记记无形的耳光,抽在秦牧的脸上。
秦牧的眼神从愤怒,到阴鸷,最后,变成了一种彻底的疯狂。
“好……好一个亿万个支点!”他怒极反笑,猛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启动‘净化协议’,目标,新能源板块,所有关联中小盘股!我不管成本,不管代价,三十分钟内,我要看到它们全部跌停!”
他挂断电话,死死地盯着严景行,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你不是说你的力量来自于他们吗?好!那我就当着你的面,把他们一个个,全部碾碎!”
他身后的巨大屏幕,瞬间切换。
无数条绿色的K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整个屏幕被一片绝望的绿色所覆盖。
那是无数普通人的财富,在以秒为单位,疯狂蒸发。
秦牧疯了。
他要用最残忍、最直接的方式,来摧毁严景行的“信仰”。
ps:面对秦牧不计成本的疯狂绞杀,严景行唯一的反击机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