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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光”私人艺术馆。
这名字起得颇有诗意,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却闹中取静,独占了一整栋三层高的复古红砖小楼。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一个用草书雕刻在黄铜板上的“璃”字,低调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傲慢。
一辆半旧的黑色轿车停在街角,潘子从驾驶座探出头,看着那栋艺术馆,撇了撇嘴。
“老板,就这地方?看着跟个高级会所似的,真能是赵家的黑金库?”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地方跟“洗钱”两个字的气质不太搭。他想象中的洗钱工厂,要么是地下赌场,要么是某个偏僻的皮包公司,而不是这种连空气里都飘着“文化”酸腐味儿的地方。
严景行没有回答,他推门下车,目光扫过那栋建筑。红砖墙上爬满了常青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擦得一尘不染,能看到里面挂着一些色彩斑斓、形状扭曲的画作。
“走吧,进去看看柳小姐的‘艺术品’。”
潘子赶紧跟上,努力收敛起一身的江湖气,学着电视里保镖的样子,挺直了腰板,跟在严景行身后。
艺术馆内异常安静,冷色调的装修风格,空旷的大厅里只摆放着寥寥几件雕塑,每一件都抽象到潘子怀疑是装修剩下的废料。墙上挂着的画作更是让他大开眼界,有的是一团胡乱泼洒的颜料,有的干脆就是一块纯色的画布,下面标签上的标价却是一串让他眼晕的零。
“老板,这玩意儿……值八百万?”潘子凑到严景行耳边,指着一幅几乎全黑的画,压低了声音,“就这?我家厨房的锅底都比它有层次感。这要是能卖出去,买的人怕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艺术的价值,不在于它本身是什么,而在于谁来定义它的价值。”严景行淡淡地回应,他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那些画作上,而是在观察整个空间。
摄像头的位置,安保人员的站位,甚至连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了香薰和消毒水的味道,都在他脑海中迅速建模。这里不像一个开放的艺术馆,更像一个戒备森严的堡垒。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从二楼的旋梯处传来。
“这位先生对‘价值’的理解很深刻。不过,这里是私人展馆,只对受邀会员开放。”
严景行和潘子同时抬头。
柳梦璃正站在旋梯的转角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妆容精致,眼神锐利。她就像是这里最昂贵、也最冰冷的一件展品,美丽,却充满了距离感。
潘子被她那股气场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下意识地想挡在严景行身前。
严景行却微微一笑,仰头看着她,语气从容:“我不是会员,只是一个慕名而来的买家。听说柳小姐这里,有全城最‘干净’的东西。”
他特意在“干净”两个字上,加了微不可查的重音。
柳梦璃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带着一种独特的压迫感。
“我的藏品,自然都是干净的。”她走到严景行面前,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不过,我的东西很贵,只卖给懂的人。先生,您懂吗?”
潘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两人说话阴阳怪气的。什么干净不干净,懂不懂的,卖个画还搞得跟对暗号一样。
“我懂不懂,得看了东西才知道。”严景行没有被她的气势压倒,反而向前一步,与她对视,“比如,我对那幅画很感兴趣。”
他指向的,正是潘子刚才吐槽的那幅价值八百万的“锅底”。
柳梦璃的嘴角,第一次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嘲讽。
“先生好眼光。”她转身,引着严景行走向那幅画,“这幅作品,名为《深渊》,是新锐艺术家马丁·张的杰作。它表达的是一种虚无主义的哲学思辨,黑,代表着宇宙的终极,也代表着人性的混沌。能看懂它的人,不多。”
潘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这不就是一块黑布吗?还宇宙终极,人性混沌,忽悠,接着忽悠。
“《深渊》?”严景行走到画前,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那片纯粹的黑色,却又停在了半空。
“超算大脑”在他的视野中,已经将这幅画的材质、颜料成分、甚至画布的经纬密度都分析得一清二楚。成本,不超过五百块。
“深渊,确实很形象。”严景行的声音很轻,“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柳小姐,你每天看着它,不觉得冷吗?”
柳梦璃的瞳孔,在那一瞬间,似乎收缩了一下。
这是严景行第一次在她脸上捕捉到情绪的波动,尽管微弱,却被“超算大脑”精准地记录了下来。
“艺术的感受,因人而异。”她很快恢复了平静,语气依旧冰冷,“先生如果喜欢,八百万,不议价。我们可以签合同,走正规的拍卖流程,款项可以直接打到我们艺术馆的对公账户。”
她把“正规”、“对公”、“合同”这几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撇清什么。
“钱不是问题。”严景行笑了,他转过身,不再看那幅画,而是直视着柳梦璃的眼睛,“我只是好奇,这样一幅‘杰作’,它的上一笔交易,是在哪里完成的?”
柳梦璃的脸色终于变了。
如果说刚才的对话还只是试探和机锋,那这句话,就是一把撕开所有伪装的、锋利的刀。
艺术品交易,尤其是这种天价的现代艺术品,其价值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流转记录。一幅画被谁收藏过,在哪个着名的拍卖行上拍过,都会为它的价值背书。但这句话从严景行口中说出,问的显然不是这个。
他在问这笔“黑钱”的源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柳梦璃的声音冷了下去,“如果你不是真心来买画的,请你离开。”
“别急着赶人。”严景行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我听说,这家艺术馆的背后,是赵家。赵启文追了你很多年,你一直没答应。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心甘情愿,来帮他打理这么一个……‘艺术品基金’?”
“超算大脑”高速运转,将柳梦璃的微表情、心率变化(通过颈动脉的微弱搏动估算)、呼吸频率全部纳入分析模型。
恐惧?没有。
愤怒?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藏的、被压抑的……厌恶和无奈。
这个分析结果,让严景行心中那个大胆的猜测,又清晰了几分。
潘子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了,他悄悄握紧了拳头,警惕地看着四周。他虽然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他能感觉到,老板正在把眼前这个冰山一样的女人,一步步逼向悬崖。
“我和赵家的事,与你无关。”柳梦璃后退了一步,与严景行拉开距离,手悄悄伸向了口袋,那里应该有一个报警装置。
“是吗?”严景行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玩味,甚至带上了一丝同情。
他没有再提赵家,也没有再提洗钱。
他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三年前,你弟弟柳梦泽在伦敦留学,因为参与地下赛车,欠了当地黑帮一笔巨额赌债。赵家出面,‘帮’你摆平了这件事。”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柳梦璃的脑海里轰然引爆。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那副精心维持的冰冷假面,在这一刻,寸寸碎裂。她惊恐地看着严景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件事,是她心中最深的秘密,是她甘愿被赵家控制的枷锁。除了她和赵承业,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眼前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
ps:从天而降的神秘男人,一语道破天机,柳梦璃的枷锁会被打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