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带着消毒水的气味席卷而来,将袁一凡拉回那个闷热的午后。他正在邻市科技园的项目会议室里,手机在西装内袋震动第三遍时,终于忍不住起身致歉离席。
“一凡,你妈突发阑尾炎,已经送手术室了...”父亲袁德山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发抖,背景是医院嘈杂的广播声。
他的指节瞬间攥得发白,立刻拨通肖珂云的电话:“珂云,妈急性阑尾炎要手术,我一时赶不回来,你先去医院...”
“知道了知道了。”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很吵,隐约能听到景区特有的鸟鸣和流水声,“我这就过去,你忙你的。”
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气味刺鼻得让人头晕。袁一凡快步穿过长长的走廊,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他刚从邻市的高速公路下来,一路超速赶回,连项目合作的后续事宜都只能交给助理处理。
推开307病房的门,他第一眼看见的是母亲张桂兰毫无血色的脸。她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插着输液针,透明的药液正一滴一滴往下落。父亲袁德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佝偻的背影像是一夜间又弯了几分。
“爸,珂云呢?”袁一凡压低声音问道,目光在空荡荡的病房里扫视。按照他三个小时前的电话,肖珂云应该早就到了医院才对。
袁德山抬起头,眼角的皱纹显得格外深刻:“她说和闺蜜逛街去了,晚点过来。”老人看了眼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这都快天黑了,还没见人影。”
袁一凡摸出手机,屏幕显示下午五点二十分。他拨通肖珂云的电话,听筒里传来规律的忙音。一次,两次,三次,始终无人接听。
“可能商场里太吵,没听见。”他像是在对父亲解释,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上周肖珂云在浴室洗澡时,她的手机在客厅连续响了好几次。等他拿起来想接,对方却挂断了。屏幕上显示的未接来电,备注是“莉莉”。
“一凡...”张桂兰在病床上发出微弱的声音,眼睛半睁着,“你回来了...”
他急忙俯身握住母亲的手:“妈,感觉怎么样?”
“珂云...”母亲虚弱地环顾四周,“她是不是有事忙?”
袁德山叹了口气:“我给她打过三次电话,第一次说在试衣服,第二次说在吃饭,第三次就直接不接了。”
记忆不期而至。去年冬天,父亲因肺炎住院,肖珂云天天往医院跑,不仅变着花样炖汤,还特意买了柔软的靠垫,说病床太硬靠着不舒服。那时她守在病床前削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笑着说“这是福气”。那时的她,连去医院食堂打饭都要仔细问清父亲的忌口,生怕买错了一样菜。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护士进来换药水时,看了眼病房里的情况:“病人需要家属陪夜,你们谁留下来?”
“我留下。”袁一凡立刻说道,转头看向父亲,“您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来换我。”
夜深时分,病房里只剩下他和母亲均匀的呼吸声。他打开手机,肖珂云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张照片——商场咖啡厅的角落,一杯拉花咖啡,配文“和闺蜜的下午茶时光”。莉莉在下面评论:“开心的一天~”
一切都显得天衣无缝。
可是当他放大照片,却在咖啡杯的倒影里看见了一个模糊的男性轮廓,那只搭在桌边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深色表盘的腕表。这块表,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第二天清晨,张桂兰的精神好了些,能喝下小半碗粥了。
他回到家时,肖珂云正在玄关换鞋。她穿着一条崭新的碎花连衣裙,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还带着出游后的慵懒。
“妈怎么样了?”她一边把包包挂上衣架,一边问道,“我昨天本来要去的,但莉莉非要拉着我陪她逛街,这一逛就忘了时间...”
“玩得开心吗?”他注视着她的眼睛。
“还行吧,买了条丝巾。”她转身往厨房走,声音轻松自然,“你吃早饭了吗?”
窗外阳光明媚,又是一个美好的夏日清晨。可袁一凡却觉得浑身发冷。他看着肖珂云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个月前,她也是这样背对着他,在电话里对莉莉说:“明天他出差,你可以来家里。”
后来调取的信用卡账单显示,那天肖珂云的消费记录分明是翡翠湖景区门票和度假酒店房费,景区监控里还留存着他们亲密相拥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