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南火劫
江南的春天总带着水汽。赤九爷蹲在西湖边的柳树上,看着画舫里推杯换盏的文人,火红尾巴尖无意识地扫落柳叶,惊得湖面上的鸳鸯扑棱棱飞起。白灵溪坐在他身旁的枝桠上,手里转着片刚摘的荷叶,白衣被春风吹得猎猎作响。
“你确定火山异动在杭州?”白灵溪的指尖凝着层薄霜,她的冰蚕功对热源格外敏感,可连日来除了感受到满城的脂粉气,半点灼热感都没有。赤九爷往嘴里丢了颗梅子,酸得眯起眼睛:“我爷爷的地图标得清楚,宝石山底下藏着条火龙脉,每六十年会苏醒一次。”
他掏出羊皮卷,指着上面用朱砂画的狐狸标记:“你看,这里标注着‘需冰蚕引’,应该是需要你们谷的冰蚕素来镇压。”话音刚落,远处的宝石山突然传来闷响,像有巨物在地下翻身,紧接着,山脚下的几户人家屋顶冒出青烟——不是炊烟,是带着硫磺味的焦烟。
赤九爷拽着白灵溪跃下柳树,足尖点过湖面时,惊起的水花在他脚下凝成转瞬即逝的红焰。两人赶到山脚下时,只见龟裂的地面正往外冒热气,有户人家的灶台突然炸开,滚烫的砖石溅得四处都是。
“是地龙翻身!”围观的百姓惊呼着后退。赤九爷却按住白灵溪的手:“不是地震,是龙脉苏醒前的征兆。你看那裂缝里的红光。”地面的缝隙中,隐约能看见暗红色的光在流动,像困在地下的岩浆。
白灵溪刚要运起冰蚕功,就被个穿官服的拦住。“大胆刁民!竟敢在此妖言惑众!”来的是杭州知府王敬之,他挺着圆肚子,身后跟着群衙役,“本官已经请了茅山的道长来做法,尔等速速退去!”
话音未落,人群外传来法器的叮当声。七个穿道袍的道士扛着桃木剑走来,为首的白面道士自称清风真人,他围着裂缝跳了阵舞,洒下符水时,裂缝里的红光反而更盛,还“咕嘟”冒起了气泡。
“不对劲。”白灵溪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不是普通的龙脉异动,水里有股妖气。”她弯腰掬起一捧从裂缝渗出的泥水,水在她掌心凝结成冰,冰里竟冻着条细小的黑色虫豸,正张牙舞爪地扭动。
“是‘地火蛊’!”赤九爷认出这东西——爷爷的记忆里有记载,这是南疆蛊师培育的邪物,能引动地底火脉,一旦成熟,整座山都会变成火山。他突然看向清风真人的袖口,那里隐约露出个黑色的图腾,与黑风寨见过的冰狐卫标记有几分相似。
“道长,这裂缝越来越大了!”有百姓惊呼。清风真人却突然掏出张黄符,往空中一抛,符纸落地时竟燃起绿色的火焰,将围观者逼退数丈。“莫慌,”他笑得诡异,“待贫道做法镇压,保杭州平安。”
赤九爷趁乱拽着白灵溪绕到山后。后山的竹林里藏着个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洞里却传来凿石声。两人潜入洞中,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正用钻头往山腹里打洞,钻头连接着铜管,管里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正是地火蛊的虫卵溶液。
“白无常的余党。”赤九爷的爪尖泛起红光,“他们想用地火蛊引爆龙脉,让江南变成炼狱,好趁机夺取百姓的信仰力。”玄狐门的古籍记载,乱世中的恐惧与绝望能滋养邪术,某些势力专门制造灾祸,以此修炼禁术。
白灵溪突然指向洞壁的刻痕:“你看,他们在绘制阵法。”洞壁上刻着七芒星阵,每个角都嵌着块血色晶石,“是‘血祭阵’,用七处地火源头的精血催动,能让地火蛊瞬间成熟。”
两人刚要动手,洞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清风真人带着两个道士走进来,他摘下道帽,露出底下的青铜面具——正是冰狐卫的打扮。“没想到玄狐门的小崽子还敢追来。”他的声音经过面具过滤,变得瓮声瓮气,“也好,今日就让你们葬身在龙脉之下。”
两个道士突然扑上来,桃木剑上缠着绿色的蛊虫。白灵溪挥刀划出冰墙,冰墙却被蛊虫啃出洞来。赤九爷的焚天爪迎上清风真人,爪风与对方的拂尘相撞,拂尘的银丝突然暴涨,像无数条小蛇缠向他的手腕。
“这是‘千丝蛊’。”白灵溪提醒道,“被缠住会被吸走内力!”她的冰蚕刀划出漫天刀影,将蛊虫冻成冰粒,却没注意到洞顶的石缝里,正有绿色的蛊虫汁液滴落。
赤九爷突然拽着她后跃三丈。刚才他们站的地方,地面突然裂开,涌出滚烫的岩浆。清风真人站在岩浆边狂笑:“再过半个时辰,地火蛊就会啃穿最后一层岩层,到时候整个杭州城都会变成火海!”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瓷瓶,倒出颗暗红色的药丸吞下去。瞬间,他的眼睛变得通红,指甲暴涨三寸,身上的皮肤裂开道道血纹——竟是用禁术强行提升功力。“尝尝这个!”他的拂尘化作黑蟒,带着腥风直取赤九爷面门。
赤九爷突然将焚天内力注入白灵溪的冰蚕刀,刀身瞬间覆盖上层红焰。“阴阳相济!”他喊道。白灵溪立刻会意,将冰蚕功渡回他体内,两人的内力在兵器上交缠,形成道红白相间的光刃。
光刃斩在黑蟒拂尘上,发出刺耳的爆鸣。清风真人被震得后退数步,面具裂开道缝,露出底下腐烂的皮肤——他早已被地火蛊寄生,只是靠着禁术维持人形。“不可能……”他看着两人之间流转的光晕,“阴阳佩明明需要心甘情愿……”
“你不懂。”赤九爷的声音冷冽如冰,“心甘情愿不是指顺从,是指信任。”他与白灵溪对视一眼,同时发力,光刃再次斩出,这次直接劈向洞壁的血祭阵。
七颗血色晶石同时炸裂,地火蛊的虫卵溶液喷涌而出。白灵溪趁机打出冰蚕功,将溶液冻成冰块,赤九爷则拍出焚天爪,火焰顺着冰面蔓延,将虫卵彻底烧死。洞外传来百姓的欢呼——宝石山的裂缝不再冒热气,地面的龟裂也开始愈合。
清风真人看着阵法被毁,发出绝望的嘶吼,身体突然膨胀起来,化作无数只绿色的蛊虫。赤九爷早有准备,甩出从黑风寨搜来的“灭蛊粉”,粉末遇虫即燃,将蛊虫烧成灰烬。
山洞崩塌前,两人冲出洞外。杭州知府王敬之正带着百姓跪地谢恩,看见赤九爷的火红皮毛,吓得面如土色:“妖……妖怪!”
“他是救杭州的英雄!”有个被赤九爷救下的孩童喊道,扑上来抱住他的尾巴。赤九爷难得没躲开,任由孩童摸着他的皮毛,尾巴尖还轻轻扫了扫孩子的脸颊。
白灵溪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上扬。夕阳落在两人身上,赤九爷的红与白灵溪的白在暮色里交融,像幅流动的画。远处的宝石山笼罩在晚霞中,山巅的轮廓竟像只卧着的狐狸,仿佛玄狐门的先祖在云端微笑。
“接下来去哪?”白灵溪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赤九爷展开羊皮卷,指着北疆的位置:“听说那里的冰川在加速融化,冰蚕谷的古籍说,需要焚天内力才能冻结断裂的冰脉。”
“又要赶路啊。”少女故作抱怨,脚步却跟上他的节奏。赤九爷突然停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桂花糕:“先吃点东西。”
桂花糕的甜香混着春风,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白灵溪咬着糕点,看着赤九爷火红的尾巴在夕阳下扫过地面的花瓣,突然觉得,或许玄狐门和冰蚕谷的使命,不只是守护阴阳平衡,更是要让火与冰明白——对立不是宿命,相伴才是归宿。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杭州的暮色里时,宝石山的裂缝已彻底愈合,只留下片新长出的青草,草叶间,两朵花正紧紧依偎着——一朵像火焰般红艳,一朵似冰雪般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