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洋的星轨
飞机穿越云层的瞬间，苏清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舷窗外是翻涌的云海，晨光正从地平线撕开一道金边，她点开屏幕，宗翼的消息赫然映入眼帘：【实验室的温控系统我重新校准过了，样本保存温度误差控制在±0.3c】。
附件是张监控截图，少年穿着她的白色实验服，正弯腰调试设备。宽大的袖口空荡荡地晃着，露出手腕上那道还没完全消退的疤痕。苏清鸢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输入【知道了，记得按时吃早餐】，发送时才发现信号格正在闪烁——再过半小时，手机就要进入无服务状态。
她忽然想起出发前的深夜，客厅的灯一直亮到凌晨。宗翼说要把物理竞赛的资料再梳理一遍，却总在她转身时偷偷抬眼望过来。那时她正对着电脑核对实验数据，余光瞥见少年手里的笔记本上，写满的不是公式定理，而是密密麻麻的日内瓦天气预测。
“叮咚——”
安全带提示音打断思绪时，苏清鸢正把那枚月光石项链从领口掏出来。冰凉的晶石贴着锁骨，让她想起宗翼帮她收拾行李时，偷偷在化妆包里塞的暖宝宝。他总说科学家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却忘了自己每天只睡六个小时。
十二小时后，日内瓦的暴雪果然如约而至。苏清鸢站在实验室的落地窗前，看着雪花在强风里扭曲成白色的线，手机突然连上网，铺天盖地的消息涌进来。
【姐姐，酒店的暖气热不热？】
【我查了你们实验室附近的餐厅，有家米其林三星做中餐，记得去试试】
【物理竞赛延期到下个月了，正好等你回来】
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发的：【猎户座的参宿四今晚特别亮，你那边能看到吗？】
苏清鸢推开通风窗，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扑进来。夜空被厚重的云层覆盖，别说猎户座，连颗星星都看不见。她裹紧大衣打字：【看不到，雪太大了】，发送后却收到秒回的图片——那是宗翼拍的自家阳台夜空，深蓝的幕布上，三颗亮星连成清晰的腰带，像少年挺直的脊梁。
【我替你多看会儿】，他紧跟着发来这句话。
接下来的日子被切割成精确的碎片：清晨七点的病毒培养数据，午后三点的跨国视频会议，深夜十一点的样本分析报告。苏清鸢总会在某个间隙收到宗翼的消息，有时是他做的物理模型渲染图，有时是实验室里那盆绿萝的生长记录，最让她心头发软的是某天凌晨收到的：【我梦到你实验成功了，好多人给你鼓掌】。
第三周的周五，苏清鸢在离心机房加班到凌晨。防护服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摘下手套划开屏幕，宗翼的视频请求正在跳动。接通后，少年的脸占据了整个画面，背景是熟悉的客厅，他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额发有些凌乱，眼睛却亮得惊人。
“姐姐，你看这个。”他把手机对准窗外，镜头里的夜空澄澈如洗，猎户座的轮廓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刚才云散了，我猜你那边也放晴了。”
苏清鸢转头看向窗外，风雪果然停了。月光穿透云层洒在雪地上，反射出细碎的银光。她忽然发现，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勒痕——那是总下意识攥着手机留下的印记。
“实验进行得怎么样？”宗翼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很顺利，预计下周就能出最终结果。”苏清鸢靠在冰冷的仪器上，看着屏幕里少年的脸，突然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轻了许多，“你呢？竞赛准备得如何？”
“差不多了。”他挠挠头，耳朵泛起熟悉的红晕，“昨天模拟考拿了全市第一。”
“真棒。”苏清鸢由衷地笑起来，“等我回去给你做糖醋排骨。”
“还要加个松鼠鳜鱼。”他立刻接话，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你上次说过的，日内瓦的淡水鱼没有家乡的鲜。”
她忽然想起出发前的那个晚上，自己随口提了句对当地食材的不适应，没想到他记到了现在。视频里的少年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窗外的月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像极了他脖子上那枚月光石的光泽。
通话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是同事来提醒她样本到了观察时间。苏清鸢匆忙道别，挂掉视频前，清晰地听见宗翼说：“我把闹钟调到了你的时区，每天这个时候都醒着。”
离心机开始高速运转，嗡鸣声里，苏清鸢看着培养皿中逐渐成形的晶体，突然觉得那些在显微镜下闪烁的光点，像极了少年眼里的星光。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那颗柠檬糖的糖纸，被体温焐得温热，上面还留着他用铅笔写的小字：【第7天，想你】。
原来有些思念从不需要刻意提起，就像跨洋的星轨，无论相隔多远，总会在某个瞬间交汇，用微光勾勒出彼此的轮廓。苏清鸢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定格的猎户座，突然开始期待归途——不是因为即将完成的实验，而是因为知道，在遥远的另一端，有个人正守着同一片星空，数着日子等待重逢。
她拿起笔，在实验记录本的空白处画下简单的星图，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归期：猎户座最亮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