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银杏叶标本与未拆的礼物
周三的生物课讲到植物繁殖,李老师拿着标本夹走进教室时,林晓语正对着笔记本上的笑脸发呆。那是她昨天画给沈皓的,旁边的问号还空着,他没回,却在早读时帮她把歪掉的高马尾重新扎好,指尖划过发梢时带起一阵痒。
“今天我们观察裸子植物标本,”李老师敲了敲讲台,“苏青,把你上次做的银杏叶标本拿上来展示一下。”
苏青的脸“唰”地红了,从书包里掏出个玻璃相框。标本做得很精致,金黄的银杏叶被压得平平整整,叶脉像描过银线,旁边还压着张褪色的糖纸,印着旋转木马的图案。
“这是三年前的叶子吧?”李老师扶了扶眼镜,“保存得很完整,背面的气孔都看得清。”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银杏是雌雄异株,光有叶片可繁殖不了——就像有些故事,光靠回忆也续不下去。”
全班哄堂大笑,苏青的头埋得更低了,手指却悄悄勾了勾赵磊的衣角。赵磊从善如流地站起来:“老师,我这里有去年的银杏果标本,能配套展示!”
林晓语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突然想起陈雪画架上的新画。昨天放学时她特意绕过去看了眼,画里的旋转木马上多了个举着相机的男生,镜头正对着扎高马尾的女孩——赵磊的标志性动作。
“喂,”沈皓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把笔记本推过来,空白页上画了株常春藤,藤蔓缠着颗星星,“周末去公园写生,陈雪说要带新烤的曲奇。”
“你答应当体育委员,就是为了组织这个?”林晓语戳了戳那颗星星,笔尖不小心划过他的指节,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手。
“不全是。”沈皓的耳朵红了,“医生说我爸妈需要多晒太阳,公园的康复步道刚好合适。”
林晓语想起舞蹈比赛那天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位老人,沈皓妈妈的轮椅上绑着束向日葵,花瓣被风吹得微微颤。原来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藏着温柔的伏笔。
午休时,林晓语被陈雪拉到天台。这里种着片野生的常春藤,叶片比操场的更绿,大概是光照充足。陈雪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盒子,打开来全是信,信封上的日期从三年前排到上周。
“这些都是写给小念的,”她拿起最旧的一封,牛皮纸已经泛黄,“以前总觉得愧疚,写了又不敢寄,后来发现,其实是在跟自己道歉。”
林晓语看着信纸上稚嫩的笔迹,突然明白为什么沈皓总说“陈雪比谁都勇敢”。承认错误需要勇气,原谅自己更需要。
“这个给你。”陈雪递来个粉色信封,和上次那封很像,“沈皓让我转交给你的,说……等你想拆的时候再拆。”
林晓语捏着信封,厚度刚好能装下张照片。她想起沈皓速写本里的自己,突然不敢立刻拆开——有些期待,像发酵的曲奇,要等合适的温度才够甜。
下午的自习课,林晓语在生物课本里发现片新的银杏叶。不是苏青那种金黄的,是带着绿意的嫩片,叶柄处系着根红绳,像枚小小的书签。叶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周六下午三点,旋转木马旁见。”
字迹歪歪扭扭,是赵磊的风格。她抬头看向苏青,对方正假装做题,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放学时,沈皓推着单车在楼下等她。夕阳把他的影子和单车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拉长的剪影画。“陈雪说你的画里总缺个男主角,”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周末要不要……我当模特?”
林晓语的心跳漏了一拍,高马尾随着摇头的动作甩得像小鞭子:“谁、谁缺男主角了!”
“哦,”沈皓低下头,肩膀有点垮,“那我去帮陈雪拎画架。”
“也不是不行!”林晓语慌忙改口,刘海垂下来遮住发烫的脸,“但你要答应……不许笑我画得丑。”
沈皓突然笑了,像被阳光晒化的冰,连眼角的纹路都带着暖意:“好。”
单车驶过街角的花店时,林晓语看见橱窗里摆着束常春藤,缠着星星形状的彩灯。老板说这是新到的品种,叫“守望”,花期能到明年春天。
“要买点吗?”沈皓停下车,“给你当写生素材。”
“不用,”林晓语摇摇头,指了指路边的绿化带,“野生的更有生命力。”就像他们的故事,没被精心修剪过,却长得格外蓬勃。
回到家,林晓语把陈雪转交的信封放进抽屉,和那本画满常春藤的笔记本放在一起。她没有立刻拆,只是对着台灯看了看厚度——确实是照片,边角的弧度像极了影楼的洗印风格。
书桌上的银杏叶书签被风吹得轻晃,红绳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林晓语突然想起李老师的话:“有些故事,光靠回忆续不下去。”
或许是时候,给回忆添点新内容了。
她找出剪刀和胶水,把下午捡到的常春藤叶压进素描本,旁边贴上片苏青送的银杏叶,最后放上赵磊那枚歪歪扭扭的书签。三种叶子拼在一起,像个不怎么规则的心形。
窗外的月光爬上书桌,给这页拼贴画镀上层银边。林晓语摸了摸抽屉里的信封,突然期待起周末的公园之行——期待陈雪的曲奇,期待苏青和赵磊的拌嘴,更期待……沈皓当模特时,会不会像他画里的自己那样,藏着偷偷的笑意。
至于那封信里的照片,晚点拆也没关系。好故事值得等待,就像常春藤知道,该在哪个清晨,悄悄爬上心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