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走出律所大楼时,天色已暗。街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风拂过她的脸颊,吹乱了额前的碎发。她没有回店,也没给任何人打电话,转身便朝家的方向走去。
秦雨走得不紧不慢,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律师说的话,还有薛明今天在学校的样子。她知道他报警是对的,可她也清楚,一个高三学生卷进这样的风波里,单靠法律,并不能挡住所有流言蜚语带来的伤害。
到家后,秦雨推开门,把包放在鞋柜上,换下鞋子走进屋内。屋里很安静,只有厨房传来水壶烧开的一声短促哨音。她走过去关掉火,倒了杯温水放在茶几上,又拿了一条干净毛巾叠好,轻轻搁在旁边。
秦雨坐下,目光落在门口的方向。
没过多久,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门开了,薛明背着书包走了进来,看见秦雨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下。
“老婆,你回来了。”薛明说。
秦雨没动,只是抬眼看着他,神情有些严肃。
“坐吧。”她说。
薛明放下书包,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
“知道错了吗?”秦雨问。
薛明眉头微皱:“我没错。”
“你没错?”秦雨声音未抬高,语气却沉了下来。
“我没做亏心事。她们造谣,我还不能反击?我不报警,难道等着被骂死?”薛明抬起头,目光直视秦雨,“我一直安分读书,从不惹事。我不想惹麻烦,但也不怕事。”
秦雨没有打断,静静听他说完。片刻后,她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薛明一怔,没有挣脱。
秦雨将他拉近了些,握着他的手,掌心微凉。
“我不是说你报警错了。”秦雨说,“你做得对。该告就告,该查就查。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闹,你自己也会被卷入舆论的风暴?”
薛明张了张嘴,没出声。
“你白天上课,晚上回家写作业,还要应付这些糟心事。你知道我今天看到新闻时,手都在抖吗?我在后怕。”秦雨声音低了些,“我不是怪你反抗,我是怪你不懂得先保护自己。”
薛明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你说你没错,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还是个学生?没有社会经验,没有资源,连情绪都控制不好。你硬冲上去,赢了也是惨胜。那个女孩,恐怕有点背景。”
“那我就忍着?”薛明声音闷闷的。
“不是让你忍着。”秦雨摇头。
薛明咬了咬嘴唇。
“你以为我不生气?我也想骂人,也想冲去学校揪出那个泄露档案的人。可我不能。我要是乱来,你也得跟着受牵连。”秦雨顿了顿,“我现在已经在走法律程序了——公证、声明、投诉,全都开始了。外面的事我会处理,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薛明抬眼看向她。
“从现在开始,别再在网上发任何东西。别回应,别解释。如果有人找你、威胁你,不用怕,保留证据就行。其他的,交给我。”
薛明喉头动了动:“可他们还在传……”
“这能传多久?”秦雨冷笑一声,“三天热度罢了。等风头一过,没人会记得。可你要是因为这事耽误了学习,影响了心态,最后考不上大学,吃亏的是你自己。”
薛明沉默了很久。
窗外传来楼下孩子骑滑板车的声音,还有大人喊吃饭的吆喝。屋里的灯光洒落下来,映出两人的影子,紧紧挨在一起。
“我知道你想争口气。”秦雨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可争气不是逞强。真正的厉害,是能忍住冲动,看得清局势。”
秦雨站起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份盖好的饭菜。
“这事儿我没怪你。”秦雨一边热饭一边说,“但我得告诉你,以后遇到事,先来找我。我是你的后盾,也是你的家人。”
薛明不想让秦雨对自己失望。
“老婆……”薛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
秦雨端着热好的饭菜走出来,放在桌上:“我知道。”
秦雨重新坐回沙发上,离他近了些。
“你有血性,这很好。可血性得配上脑子才行。你现在最该做的事,不是跟一群小女生斗嘴,而是稳住自己,考上大学,将来才有能力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薛明低下头:“包括保护你?”
秦雨笑了笑:“包括我,也包括这个家。”
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很轻。
“你还小,犯错很正常。但记住一句话——过直易折。树长得太直,风一吹就容易断。弯一点,不代表软弱,是为了活得更久。”
薛明没说话,肩膀却慢慢放松下来。
他想起自己在派出所录口供时,手一直在抖。那时他以为自己很勇敢,其实心里也怕极了。他怕事情闹大,怕被人指指点点,更怕连累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