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一早起来熬了清淡的蔬菜小米粥,又去口碑最好的早点铺子买了刚出笼的包子,细心打包好送到吕宋一公寓,就看着他吃了两口,便匆匆赶去学校上课。吕宋一美滋滋地享受着这份独属于他的“爱心早餐”,觉得背上那点伤痛简直不值一提。
刚夹起一个晶莹剔透的灌汤包,还没送到嘴边,门铃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吕宋一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地放下筷子。这个时间点,会是谁?他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门外站着的,赫然是他那位向来深居简出的外公,宋怀瑾老爷子!
他赶紧打开门,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恭敬:“外公?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宋老爷子没搭理他的客套,只是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径自迈步进了公寓。他步履沉稳,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公寓内的陈设。这是他第一次来外孙在外面的这个“窝”。
“嗯,”老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是评价,“狗窝收拾得还行,不算埋汰,够用。”
吕宋一跟在他身后,闻言嬉皮笑脸地接话:“瞧您老说的,您能大驾光临,我这里简直是蓬荜生辉啊!要不……您老给我提个字?就写‘宋怀瑾到此一游’,怎么样?我保证裱起来挂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宋老爷子被他这混不吝的劲儿气笑了,回头笑骂一句:“滚滚滚!没个正形!” 他走到客厅沙发主位坐下,目光随即落在了茶几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蔬菜粥和旁边那碟包子上。他用下巴朝那边点了点,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自己家:“给我也盛一碗。”
吕宋一看看老爷子,又看看自己那碗才动了两口的粥,有点不情愿:“外公,您……没吃早饭就过来了?” 一边嘀咕着,一边还是认命地去厨房拿了碗筷,给老爷子盛了满满一碗粥。
宋老爷子接过碗,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温度恰到好处的粥,动作优雅从容。喝了几口,他才像是随口提起般问道:“听你舅舅说,你前些天被人揍得昏迷不醒,差点就去见阎王了?说说吧,怎么个情况?”
吕宋一看着外公那副好整以暇、仿佛真的只是来听故事的模样,心里直翻白眼。老爷子您这是闲得发慌,专门跑来消遣我的是吧?以宋家的消息网,您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正琢磨着是插科打诨蒙混过去,还是半真半假诉诉苦,门铃居然又响了!
吕宋一诧异地看了一眼还在慢条斯理给自己盛第二碗粥的外公,心里那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今天这是什么日子?都赶着饭点来是吧?他憋着气,再次走到门口。
透过猫眼一看,他更是愣住了——门外站着的是周管家,而他身后,赫然是他爷爷吕正雄!
今天这是什么风,把这两尊大佛一起吹到他这小庙来了?
他赶紧调整表情,打开门,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惊讶:“爷爷?您怎么来了?周叔,快请进。”
吕老爷子面色沉静,微微颔首,迈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客厅一扫,立刻就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第二碗粥的宋怀瑾。
吕老爷子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混合着熟稔、客气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的笑容,他几步走过去:“老哥哥!我说呢,这么早,原来是你抢先一步,来看这不成器的兔崽子了?”
宋老爷子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听说他被人揍得挺惨,觉得稀奇,过来瞅瞅,看看还喘不喘气。” 他说着,挑眉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吕宋一,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吕老爷子脸上笑容不变,坦然承认:“是,我揍的。这小子欠收拾。”
令人意外的是,宋老爷子听了这话,连眉毛丝都没动一下,反而又喝了一口粥,语气依旧平淡无波,甚至还带着点赞同:“哦。小孩子嘛,不打不长记性,不打不成器。老话总归是有点道理的。”
两位老爷子之间,气氛看似十分客气,甚至带着点老友重逢的熟稔,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无形的张力,仿佛有暗流在平静的对话下汹涌。
宋老爷子仿佛完全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他放下已经空了的碗,又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点点头,对着吕宋一说:“哎呀,还别说,这包子味道真不错。”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这粥和包子是哪家店的手艺?记得把店名告诉我的管家,以后让他常去买。”
吕老爷子也从善如流,尝了尝周管家刚给他盛好的粥,点点头:“嗯,是不错,清淡适口。老周,店名你也记一下。”
吕宋一看着这两位加起来年纪超过一百五十岁的老爷子,大清早跑来他这儿,不仅抢了他的早饭,还一本正经地交流起美食心得,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这到底是来干嘛的?来看他?还是来蹭饭的?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走?!
就在吕宋一内心疯狂吐槽的时候,宋老爷子用餐巾擦了擦手,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正式了几分:“老吕啊,宋一这也大学毕业了,正式踏入社会。你对他下一步,是怎么个安排?”
吕老爷子放下勺子,神色也严肃起来:“哦,他现在在总裁办。那里是全公司的中枢神经,信息汇聚,能让他最快地了解公司整体运作情况,对全局有个把握。是个很好的历练位置。”
宋老爷子点点头,表示认可:“位置是不错。不过……我最近怎么听说,你们吕氏内部人事变动挺大,颇有些动荡啊?”
吕老爷子面色不变,轻描淡写地挥挥手:“没什么大事。就是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清理一下环境。过不了多久,自然就平稳了。”
“嗯,平稳就好。”宋老爷子再次点头,随即抛出了他真正的来意,“既然这样,那不如让宋一趁这段时间,跟着他舅舅,去经济部实习一下吧。年轻人,别总盯着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也该出去见见世面,看看外面的天地,接触接触更高层面的东西。你觉得呢?”
吕老爷子端着粥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从善如流:“好啊!这个安排很好!能去经济部学习,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那就麻烦亲家多多费心了。”
宋老爷子摆摆手,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麻烦什么,自家孩子。咱们这些老家伙折腾来折腾去,说到底,不都是为了这些小的们将来能走得更好、更稳嘛。”
吕老爷子笑着附和:“是这么个理儿。这粥确实不错。” 他又强调了一遍,仿佛在确认某个默契,“那就这么定了。等宋一背上的伤好利索了,就让他去找他舅舅报到。”
他这才转过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吕宋一,语气带着惯常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提点:“去了那边,机灵点,多看多学少说话。别丢了我们吕家的人,更别辜负了你外公和你舅舅的一片苦心栽培。”
吕宋一看着桌上已经被扫荡一空的碗碟,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只能恭敬地点头应下:“知道了,爷爷,外公。我会好好学的。”
一顿普通的早餐,却在两位老人的谈笑风生间,决定了他下一步的走向。吕宋一明白,这看似平和的安排背后,是宋家对他更进一步的扶持,也是吕家与宋家之间,又一次无声的博弈与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