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软软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夹在两块巨大磁铁之间的可怜铁屑，一块是陆靳寒那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也要小心”强磁场的冰山，另一块是墨渊那看似温和、实则引力诡异的笑面磁铁。刚从墨渊那场信息量巨大、条款暧昧的“茶舍交易会”里脱身，脑子里的cpU还在因为处理“京中动向”、“借势打压”这些高端词汇而发烫，第二天一早，她就收到了另一位“大佬”的传召。
这次是顾清澜。信息直接发到了她的工作微信上，语气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飒爽：“软软，今天下午三点，我公司楼下‘几何咖啡’，有空聊聊？关于上次提过的事情。顾清澜。”
苏软软看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得，该来的总会来。顾清澜这风格，真是和陆靳寒一脉相承的……不给人喘息之机。她回复：“好的，清澜姐，三点见。” 叫“清澜姐”是顾清澜上次见面时要求的，说显得不生分，苏软软从善如流，心里却嘀咕这“姐姐”的气场比甲方爸爸还足。
下午两点五十分，苏软软准时出现在那家以性冷淡工业风着称、一杯手冲咖啡抵她半天饭钱的“几何咖啡”。 顾清澜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手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美式。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燕麦色的双排扣西装，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低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天鹅颈，侧脸线条利落分明，专注工作的样子像极了财经杂志的封面女郎。
苏软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因为熬夜有点皱的烟粉色针织衫和牛仔裤，瞬间有种走错片场的错觉。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腰板走过去：“清澜姐，抱歉久等。”
顾清澜闻声抬头，合上电脑，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瞬间从职场女魔头切换成知性姐姐模式：“没有，我也刚到。坐，喝点什么？他们家的瑰夏手冲不错。”
“一杯拿铁就好，谢谢。”苏软软坐下，感觉屁股下的椅子都透着高级的昂贵感。
咖啡很快上来，顾清澜没有过多寒暄，用银勺轻轻搅动着咖啡，目光平静地看着苏软软，开门见山：“软软，我就不绕弯子了。今天约你，是想正式谈谈我们上次提到过的——合作的可能性。”
苏软软心里一紧，来了。“清澜姐请讲。”
“我了解过‘星络’最近的情况，包括前几天的审查。”顾清澜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应对得不错，但很被动，也很伤元气。”
苏软软苦笑一下，没接话，等着她的下文。
“我知道靳寒给了你很大的支持，”顾清澜继续说，语气里没有嫉妒，只有一种冷静的分析，“启明星的资源，在很多时候是护身符。但有些风浪，尤其是来自……特定方向的暗流，有时候，护身符反而会成为靶子。”
苏软软的心猛地一跳。顾清澜这话，和墨渊的暗示，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在指向陆靳寒和他背后的陆家本身可能就是风险的来源。
顾清澜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别紧张，我不是在说靳寒的坏话。我跟他一起长大，我比谁都清楚他的能力和为人。但是，”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陆家不是铁板一块，盯着启明星和靳寒的人太多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次审查，你觉得是单纯的商业竞争？”
苏软软老实回答：“我不确定。但感觉没那么简单。”
“你的感觉没错。”顾清澜放下勺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核心机密的郑重，“根据我这边了解到的一些信息，这次事情的推动，很可能和陆家内部某些对靳寒近期动向不满的势力有关，他们不方便直接对靳寒出手，敲打一下他‘格外关照’的项目，是惯用手法。”
苏软软倒吸一口凉气！陆家内部斗争？她这个小破公司，怎么就卷进这种豪门恩怨里了？！
“当然，这只是可能性之一。”顾清澜坐直身体，语气恢复平静，“也有可能是其他对手借题发挥。但无论如何，这都说明，‘星络’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创业公司，你苏软软，也不再只是一个普通的创业者。你被放在了一个更复杂的棋盘上。”
苏软软感觉后背有点发凉。顾清澜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平静表象下的狰狞现实。
“所以，清澜姐的意思是？”苏软软稳住心神，问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顾清澜看着她，目光清澈而坦诚，“我认为，我们可以建立一个更紧密的沟通和协作关系。不是取代你和靳寒的合作，而是作为一个……补充和备份。”
“补充和备份？”
“对。”顾清澜点点头，“‘华清资本’在某些领域，比如对传统行业、对部分政策动向的洞察，有我们独特的渠道和信息源。这些，可能是启明星的触角暂时无法完全覆盖的。我们可以信息共享，提前预警，在某些特定情况下，甚至可以协同行动，互相策应。”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真诚：“坦白说，我这么做，有公心，也有私心。于公，我确实看好‘星络’和你团队的潜力，不希望看到你们因为卷入不必要的纷争而折损。于私，”她坦然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我和靳寒一起长大，我希望他好，也希望他看重的人和事，都能平稳发展。在某些他可能不便直接出手或者有所疏漏的角落，我能帮上忙。”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展现了实力和诚意，又表明了立场（站在陆靳寒一边），甚至还带点“为了你好也为你好”的人情味，比墨渊那种带着交易色彩的试探，听起来要舒服和靠谱得多。
“当然，这完全基于自愿。”顾清澜补充道，姿态放得很低，“你可以慢慢考虑。初期，我们可以先从一些非核心的信息交流开始，比如某些行业论坛的动态、潜在合作伙伴的背景尽调共享等，建立信任。你觉得呢？”
苏软软看着顾清澜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睛，心里快速权衡。顾清澜的提议，听起来确实更有吸引力，也更“安全”。她背景清白（相对墨渊而言），立场明确（支持陆靳寒），资源优质，而且姿态是合作而非交易。多一个顾清澜这样的盟友，尤其是在应对可能来自陆家内部的暗箭时，似乎利大于弊。
“清澜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推辞就太不识抬举了。”苏软软端起咖啡杯，以茶代酒般示意了一下，“信息共享，互相策应，这个提议很好。我很乐意和清澜姐，还有‘华清资本’，建立更深入的沟通渠道。具体怎么操作，我们可以后续慢慢细化。”
顾清澜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也端起杯子与她轻轻一碰：“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或者需要从不同角度验证的信息，随时找我。”她拿出手机，“加个私人微信吧，方便联系。”
加上微信，顾清澜似乎完成了一件重要工作，神情轻松了不少，开始聊起一些行业趣闻和最近的艺术展，气氛融洽。临走时，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苏软软说：“对了，下个月陆爷爷的寿宴，你会和靳寒一起回去吧？”
苏软软心里咯噔一下，点了点头：“嗯，陆总提过。”
顾清澜了然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调侃：“放轻松点，老爷子就是看起来严肃，其实很喜欢有朝气的年轻人。到时候跟着我就行，我帮你挡着点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关心’。”
这一刻，顾清澜身上那种“姐姐”式的亲切感，终于压过了“女总裁”的气场，让苏软软心里微微一暖。
走出咖啡馆，苏软软看着顾清澜的座驾汇入车流，心情复杂。墨渊的“交易”像是一把悬而未决的双刃剑，而顾清澜的“联盟”则像是一面看似坚固的盾牌。她不知道这面盾牌能抵挡多少明枪暗箭，但至少，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海域里，她似乎不再是独自一人划着小舢板了。
当然，她也没忘记，最大的那艘航母，名字叫陆靳寒。只是这艘航母的船长，心思深得像海，而且最近信号不太好，经常处于“不在服务区”状态。
“唉，这哪是谈恋爱搞创业，这分明是参加高端职场生存真人秀，还附带豪门宅斗副本。”苏软软默默吐槽了一句，决定回去就让唐笑笑给她点一杯全糖加波霸的奶茶压压惊。毕竟，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比代码bUG和甲方需求更恐怖的存在——陆家的寿宴，以及可能潜伏在宴席间的、来自“内部”的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