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那封暗藏机锋的信仿佛只是一个开端,没过几日,另一封笔迹矫揉、语气更加直白露骨的信,也送到了庄子上。
这封沈佳柔信,来自那位比沈怜星还大一岁、深得沈离宠爱的庶出二小姐——沈佳柔。
信纸是时下京城最流行的桃花笺,带着浓烈的脂粉香气,字迹刻意模仿着某种妩媚的风流体,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怜星姐姐妆次:自姐姐随夫人往庄上静养,柔儿心中甚是思念。奈何闺阁女子,不便远行,只能凭书寄意。姐姐在庄野之地,想必清苦,柔儿每每思及,心中难安。”
开篇便是虚伪的客套,字里行间却透着掩饰不住的优越感,刻意强调“庄野之地”与“清苦”。接着,沈佳柔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她的炫耀。
“近日京中时兴珊瑚赤金头面,父亲疼我,特意请了‘珍宝阁’的大师傅为我打了一套,昨日赴安郡主花宴时戴上,诸位姐妹皆赞不绝口,连郡主都多看了两眼呢。”
她详细描述了那头面的精巧与昂贵,仿佛要让沈怜星隔着信纸都能感受到那金灿灿的光芒。
“还有前儿个,父亲下朝回来,带了一盒新进的南海珍珠,颗颗圆润饱满,光泽莹莹。父亲说,‘柔儿肌肤白皙,正衬此珠’,便全都给了我,让我镶鞋也好,串链也罢,随意玩耍。唉,珍珠虽好,却也寻常,库房里都攒了好几盒了,正愁不知如何处置呢。”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父亲又给她买了什么新衣料,赏了什么古玩玉器,带她去了哪家新开的酒楼,参加了哪些王公贵族的宴会……每一桩每一件,都在炫耀着沈离对她这个庶女的宠爱,以及对她们母女在庄子上的遗忘与冷落。
信至末尾,她的语气愈发讥讽。
“听闻姐姐前番与镇北将军府的婚事又生变故,真是……唉,姐姐命途多舛,柔儿听了也觉惋惜。不过姐姐放心,纵使姻缘艰难,将来姐姐若归府,妹妹我定会在父亲面前为姐姐多多美言,总不会让姐姐无人可依的。只是庄子上清苦,又无甚热闹,姐姐长日无聊,怕是连京城如今流行什么花样子、时兴什么妆容都不知道了吧?真是难为姐姐了。”
通篇信文,如同一只聒噪的孔雀,拼命开屏炫耀着自己华丽的羽毛,企图以此刺痛观看者的眼睛。
她炫耀父宠,炫耀富贵,炫耀京城的繁华,每一句都在试图勾起沈怜星对侯府生活的回忆和对比之下的失落,每一句都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毫不掩饰的讥讽嫡姐之意。
桃花气得小脸通红,愤愤道:“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来气小姐的吗?真是太过分了!”
魏嬷嬷也沉着脸:“小人得志!不过是些浮华之物,也值得如此炫耀!”
沈怜星却只是淡淡地将信纸折好,随手放在一旁,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意,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沈佳柔越是如此急切地炫耀,越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空虚和不自信。
她需要靠这些外在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来寻找压过嫡姐一头的快感。
这种手段,在如今的沈怜星看来,幼稚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