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医署的日子规整而枯燥,转眼便过了半月。
这日,沈怜星难得有半日闲暇,又惦念着宫外独自安置的桃花,便寻了个由头,向钱姑姑告假出宫。
钱姑姑见她近日安分守己,医术也得了刘太医几句夸赞,便准了她的假,只叮嘱务必在宫门下钥前回来。
沈怜星换了身寻常的藕荷色衣裙,也未戴太多首饰,悄然出了宫门。
与等在隐秘联络点的桃花见了面,主仆二人自是有一番契阔。
见桃花一切安好,将外间事务也打理得井井有条,沈怜星心下稍安。
叙话之后,已是午时。
桃花知晓小姐在宫中饮食必然清淡,便拉着她去了京城一家颇有名气的酒楼“醉仙居”,想让她打打牙祭。
醉仙居内宾客盈门,香气四溢。
沈怜星与桃花寻了个临窗的雅座坐下,点了几个招牌菜:水晶肘子、芙蓉鸡片、蟹粉狮子头,并一壶清茶。
连日来的宫廷生活压抑紧绷,此刻坐在喧闹的市井酒楼中,听着周遭的谈笑风生,闻着久违的、带着锅气的饭菜香,沈怜星紧绷的心弦也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菜肴很快上桌,色香味俱佳。桃花叽叽喳喳地说着京中的趣闻,沈怜星含笑听着,偶尔夹一筷子菜,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绽开,让她几乎有种回到庄子时的错觉,胃口也好了不少。
然而,这份难得的闲适并未持续多久。
就在主仆二人享用美食之际,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食客们惊慌的低呼与桌椅碰撞的声音。
紧接着,一队身着玄色劲装、腰佩狭长弯刀、神情冷肃的番役如黑色潮水般涌入酒楼,迅速控制了各个出入口,将所有食客驱赶到大堂角落,不许随意走动。
原本喧闹的酒楼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
“东厂办案!闲杂人等,原地待命,不得妄动!”一个领头模样的档头,声音冰冷,毫无感情地宣布。
东厂!沈怜星心中猛地一沉。
她与桃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
她们所在的雅座位于二楼,视线较好,能清晰地看到楼下大堂的情景。
只见几个番役径直走向靠里的一桌客人。
那桌坐着几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此刻已是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王员外,李掌柜,跟我们走一趟吧。”档头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官……官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小民一向安分守己啊!”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颤声辩解。
“误会?”档头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随手翻开一页,“私自贩运朝廷明令禁止的辽东参,偷漏税银数万两,与户部仓场司吏员勾结,以次充好,侵吞官粮……这些,也是误会?”
那王员外和李掌柜一听,顿时瘫软在地,涕泪横流,连喊饶命。
而这时,更令人心悸的一幕发生了。
几个番役不由分说,将其中挣扎得最厉害的一个男子强行拖拽出来,按倒在地。
那档头甚至没有多余的话,直接抬脚,狠狠踩在那人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传来,伴随着那人杀猪般的惨嚎,响彻整个酒楼。
血腥味,似乎已经开始在空气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