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院内,烛火摇曳,将沈怜星孤寂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拉得很长,更显清冷。
她独自坐在窗前,窗外是侯府沉寂的夜色,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梆子声,而她的内心,却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实则底下早已波涛汹涌,暗流激荡。
李忠带回的消息,如同最后一块关键却冰冷的拼图,将她近期所有零散、诡异、令人不安的遭遇清晰地串联了起来,构成了一幅令人心惊的图景。
第一次,第二次定亲对象的“意外”身亡,当时只觉蹊跷,线索隐晦指向不明势力,她曾以为是柳氏手段狠辣,如今想来,柳氏未必有那般能量和胆量,能让两位侯门子弟“意外”得如此干净利落。
第三次生意危机,绸缎药材同时受阻,在她濒临绝境、几乎要动用非常手段时,却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轻而易举地化解,当时查到的线索便已隐约指向东厂,只是她不敢深想,宁愿相信是别的贵人暗中相助。
醉仙居内,直面东厂血腥办案,那残酷的场景冲击着她的感官,而与他那双深不见底、冰冷无波的眼神短暂交汇,更是让她如坠冰窖,那股寒意至今未散。
紧接着,最令人费解的事情发生了——他竟往侯府送来名贵药材!
这举动看似抬举,实则是将她置于炭火之上,引得阖宅惊惶,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彻底孤立。
而几乎就在同时,她与表兄苏清远赖以生存的核心产业便遭到全方位、多角度的精准打击,漕运、税务、供应商……
所有麻烦的背后,经过李忠仔细查探,都或明或暗地晃动着东厂的影子,这绝非巧合,而是精准的围剿!
赠礼是示好?不,那更像是标记,是宣告所有权,是将她高高架起,让她在侯府寸步难行,孤立无援。刁难是警告?是威逼?是要断她臂膀,绝她后路,让她陷入任人宰割的困境?
这一连串的事件,环环相扣,如同一个精心设计、步步紧逼的棋局。
而她沈怜星,就是这盘棋上,被那双隐藏在暗处、执掌生杀大权的手,单独拎出来,反复拨弄、试探、施压的棋子!
所有的举动,无论看似是“恩”是“怨”,最终都精准地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是我。”
沈怜星低声自语,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回响,这个清晰而冰冷的结论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不是侯府,不是苏家,就是他宫寒渊,盯上了她沈怜星这个人!为什么?她反复问自己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这位权倾朝野、日理万机的东厂督公如此大费周章、恩威并施、迂回曲折地对付?
美貌?在这深宫贵胄、美人如云之中,她并非绝色,何况他那样的人,岂会为皮相所动。
医术?鬼手十三针固然神奇,但以太医院之能,加上他的权势,网罗天下名医也非难事,何必对她一个初出茅庐、身份尴尬的女子如此“青睐”?
财富?她那点辛苦经营的产业,在他眼中恐怕如同沙砾,不值一提。
难道真如她最不愿设想、也最感到屈辱的那般,是某种基于他扭曲性格和绝对权力的、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先给予一点看似希望的“帮助”,让她误以为有生机,再将她推入更深的困境,欣赏她的恐惧、挣扎、无助与徒劳的反抗?
以此作为他血腥生涯中的一点消遣?这种被人当作玩物般审视、操控、随意拨弄的感觉,比直接的恶意更让她感到屈辱和愤怒,一股火气隐隐在胸中燃烧。
但同时,一种更深的、近乎绝望的无力感也攫住了她。
面对东厂这座庞然大物,面对宫寒渊那深不可测的权势和意志,她现有的力量太过渺小,如同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她紧紧地攥住了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必须想办法破局,必须弄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