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锦瑟院内连一丝虫鸣也无,静得可怕。
沈怜星却毫无睡意,她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柔软的鞋底摩擦着冰冷的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的脑中飞速运转,如同绷紧的弓弦,思考着各种可能破局的对策,每一个念头升起,又被现实无情地击碎。
向侯府求助?绝无可能。
沈离和柳氏如今视她为招灾惹祸的根源,是恨不得立刻甩掉的烫手山芋,只怕他们不落井下石、趁机踩上一脚已是念在最后一点微薄的父女\/主仆情分上了,求助无异于与虎谋皮。
借助苏家力量?表兄苏清远自身已因生意受阻而焦头烂额,苏家虽是江南富商,但商贾出身,在绝对的皇权与东厂这样的暴力机构面前,根本无力抗衡,强行牵扯只会连累他们,让他们也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向宫中哪位贵人透露,寻求庇护?且不说她人微言轻,只是一个刚入宫不久、无根无基的小小医女,难以取信于人。
就算侥幸有机会开口,无故攀扯、状告权势赫赫的东厂督公,无疑是自寻死路,恐怕话未说完,就已身首异处。
暗中收集证据,设法反击?以东厂行事之缜密狠辣,和宫寒渊那深不可测的心机城府,她恐怕连一点边角料都摸不到,就会被打上“窥探机密、图谋不轨”的罪名,瞬间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死无葬身之所。
每一条看似可行的路,仔细推敲下去,似乎都被无形的墙壁堵死,前方皆是悬崖。
敌暗我明,力量悬殊到了极致,她仿佛被困在了一张无形却坚韧无比的大网中央,无论向哪个方向挣扎,那网都只会收得更紧,让她窒息。
难道就只能这样被动地等待,如同砧板上的鱼肉,等待那位心思难测的督公大人下一次不知是恩是怨、是福是祸的“举动”?等待他玩腻了这猫鼠游戏,或者失去了耐心,然后如同碾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般,随意决定她的命运?
不!沈怜星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光芒。一股不甘与倔强从心底升起,她不能这样下去!
与其坐以待毙,将命运完全交予他人之手,不如……主动出击!纵然前方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闯一闯!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心头狂跳,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主动接近宫寒渊?那无异于主动踏入传闻中修罗居住的殿宇,靠近那随时可能睁开猩红双眸、择人而噬的猛虎!
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可是,眼下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只有接近他,踏入他的领域,才有可能窥探到他的真实意图,才有可能在那重重迷雾中找到一丝破局的关键,哪怕只是极其细微的缝隙!
继续待在原地,被动承受,如同蒙着眼睛在万丈悬崖边行走,身边还环绕着看不见的毒蛇,那才是最危险、最令人绝望的境地!
“主动近虎山……”她轻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权衡这疯狂计划的利弊。
手心因紧张和恐惧而微微出汗,变得冰凉。
风险极大,几乎是九死一生,但或许是目前唯一能打破僵局,将主动权哪怕只是夺回一丝一毫的方法。
这就像是一场豪赌,赌注是自己的性命,而赌的,则是一线渺茫的生机。
那么,以何种理由,何种方式,才能“名正言顺”、不引起他过度警惕和反感地接近那位深居简出、令人谈之色变的督公大人呢?
沈怜星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装着鬼手十三针银针的锦囊上。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清晰、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