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嬷嬷的动作很快,次日午后便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回来了。
她屏退左右,关上房门,脸上带着压抑的激动和愤慨。
“小姐,找到了!那王老头,果然知道内情!”
魏嬷嬷声音急促,带着一丝颤抖。
沈怜星精神一振,立刻问道:“他肯说了?”
魏嬷嬷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起初那老家伙嘴硬得很,装聋作哑,只说年纪大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老奴按小姐吩咐的,先是以利诱之,给了他十两银子,只说想知道些旧事。他收了银子,却仍不肯吐实。老奴便按您说的,将侯府如今的情形,尤其是少爷惹上人命官司,柳姨娘自身难保,可能会清理旧日知情人灭口的事情,‘不经意’地透露给了他。”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那老家伙当时脸色就变了,吓得手里的旱烟杆都掉了。老奴又趁热打铁,承诺只要他说出实情,小姐您不仅会再给他一笔足够他养老送终的银子,还会安排人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远离这是非之地。他……他这才松了口!”
魏嬷嬷模仿着王老头当时佝偻着身子、老泪纵横的模样,压低声音道:“那老家伙哭着说,他对不起先夫人……当年,他贪图柳氏给的那二十两银子,昧着良心做了亏心事……”
沈怜星的心提了起来,凝神细听。
“他说,事发前几天,柳氏身边的李妈妈确实找过他,让他那几天夜里故意喝点小酒,‘睡熟’些,无论听到后角门有什么动静,都只当不知道。他当时没多想,只以为是府里哪个丫鬟小厮偷情或者夹带私货,便答应了。”
“到了事发那晚,约莫二更天,他假装喝醉趴在桌上,果然听到后角门有极其轻微的响动。他偷偷眯着眼缝看,只见李妈妈鬼鬼祟祟地引着一个穿着青布长衫、书生模样的人(应该就是那个被污蔑的西席先生)从角门溜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小包袱。约莫一刻钟后,李妈妈又匆匆将那人送了出去。”
“第二天,就传出了夫人在自己房里私藏男子玉佩,与西席有染的丑事!那王老头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帮凶!他吓得要死,又不敢声张。没过多久,柳氏果然又让李妈妈给了他十两银子封口,并很快把他打发到了庄子上。”
魏嬷嬷说着,脸上满是愤恨:“小姐,您听听!这根本就是柳氏设好的毒计!先让人偷偷将所谓的‘定情信物’放入夫人房中,再安排所谓的‘人证’(西席)深夜入府,制造私会假象!那西席想必也是被柳氏拿捏住了什么把柄,或者重金收买,事后定然也被远远打发了!”
沈怜星静静地听着,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虽然早已猜到真相,但亲耳听到当年见证者的叙述,那阴谋的细节如此清晰、如此恶毒,依然让她心中涌起滔天怒火和刺骨的寒意。
柳氏!为了争夺掌家权,为了给自己的庶子庶女铺路,竟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诬陷母亲清白,致使母亲含冤受辱,重病缠身,被送往庄子十年!
“那王老头,人呢?”沈怜星声音冷冽。
“老奴已经安排他暂时藏在庄子上一个可靠的人家里,派了人看着,也给了他一部分银钱安抚。”
魏嬷嬷回道,“他说愿意到时候出面作证,只求小姐保他性命,让他离开京城。”
“很好。”沈怜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嬷嬷,你做得很好。这王老头是关键的人证,务必保护好。”
正说着,桃花也脚步轻快地回来了,脸上带着兴奋。“小姐!奴婢也打听到了!”
原来,桃花按照沈怜星的吩咐,在西市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了春杏的爹娘。
他们开着一家小小的杂货铺,日子过得颇为拮据。
“奴婢假称是春杏姐姐当年在府里结交的小姐妹,听说她不幸早逝,心里难过,特来看看二老,还给了他们二两银子。”
桃花机灵地汇报,“起初他们还挺感激,但奴婢一提到春杏姐姐‘死得不明不白’,她娘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她爹则脸色大变,赶紧把奴婢拉到屋里,关上门。”
桃花学着春杏爹那惶恐又悲痛的语气:“她爹压低声音说,‘姑娘,快别说了!都是那起子黑心肝的人害的!我们家春杏……是被人逼死的啊!’她娘在一旁哭诉,说春杏死后,柳姨娘的人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警告他们不许乱说话,否则就让他们在京城待不下去。他们害怕,只好收了银子,对外只说春杏是急病死的。”
“她爹还说,”桃花补充道,小脸气得鼓鼓的,“春杏死前偷偷回家过一次,哭诉说自己做了亏心事,冤枉了主母,害怕遭报应。没曾想,没过几天就真的‘病逝’了!他们心里明白,春杏多半是被灭口了!”
人证(王老头),旁证(春杏爹娘的口供指向灭口和冤情),如今只差最关键的物证——那枚被用作伪证的玉佩来源,以及柳氏购买毒药的证据链条。
沈怜星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柳氏的罪状,一条条,一件件,正逐渐浮出水面,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