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对于神州汽车圈的媒体老师们来说，简直比过年还热闹，也比奔丧还累人。
先是秦川那个“自动泊车撞墩子”的鬼畜视频血洗全网，紧接着，那个刚刚用销量教做人的昌明汽车，突然毫无征兆地甩出了一张海报。
海报黑底白字，设计得跟乔布斯的讣告似的，极简到令人发指。上面只有一行字：
【星辰oS 1.7 - 深度陪伴。今晚八点，聊聊心里话。】
没有“震撼发布”，没有“颠覆行业”，甚至连那句标志性的“遥遥领先”都没写。
这反而让所有人都炸了锅。
“聊聊心里话？这是要干嘛？周致远是不是要针对秦川的事儿发表获奖感言了？”
“肯定是要发布那个传说中的‘L3级’智驾！秦川刚翻车，昌明这就来补刀，这招叫趁你病要你命，够狠！”
“我赌五毛，这次肯定有重磅新功能，车载冰箱？或者是能飞的无人机？”
网络上的猜测像野草一样疯长，毕竟在大家的认知里，这个时候开开布会，那就是为了打脸友商、收割流量的。
……
深圳，秦川汽车总部。
会议室里的气氛比那一晚的潭州还要压抑。秦川的市场总监赵刚，手里捏着一根已经燃了一半的香烟，烟灰掉在昂贵的西裤上都浑然不觉。
大屏幕上，昌明的直播间已经开启了预热，在线人数疯狂跳动，还没开始就已经突破了三百万。
“老赵，你说那个姓周的，这次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旁边坐着的研发副总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声音有点虚，“咱们的dipilot 2.0代码还在修bug，他要是这时候掏出个大杀器，咱们这季度的财报可就真没法看了。”
赵刚深吸了一口烟，强作镇定地冷笑一声：“别自己吓自己。智能驾驶这玩意儿，大家都刚起步，谁也不比谁强多少。他能有什么大杀器？顶多就是优化一下UI，或者是搞几个花里胡哨的皮肤。他要是真有L3，早就吹上天了，还能等到现在？”
“也对，也对。”研发副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估计就是蹭热度，搞心理战。”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两人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屏幕，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八点整。
直播画面亮起。
没有炫酷的倒计时动画，没有震耳欲聋的开场音乐，甚至连那个标志性的“牛油果绿”展车都没摆。
舞台上只有一块巨大的LEd屏幕，和一张孤零零的高脚凳。
周致远穿着那件标志性的黑色高领毛衣，手里拿着一个翻页笔，慢悠悠地走了上来。他看起来很轻松，甚至有点……随意，就像是下楼遛弯顺便来开个会。
“大家晚上好。”
周致远坐在高脚凳上，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今晚不卖车，也不吹牛逼。咱们就安安静静地，看点数据。”
“看数据？”
屏幕前的赵刚愣了一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播间的弹幕也瞬间刷屏了问号。
【？？？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新功能呢？能不能一键变形？能不能自动飞起来？】
【周总别闹，我们要看打脸秦川！】
周致远仿佛没看见那些弹幕，他按了一下翻页笔。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数字：23,560,000。
“这是过去六个月里，所有‘探索者’和‘星火’车主，累计的行驶小时数。”周致远的声音平缓，像是在讲一个睡前故事，“两千三百多万个小时。如果把这些时间连起来，相当于两千六百多年。也就是说，我们的车，已经陪着大家，从秦始皇统一六国，一直开到了今天。”
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直播间的弹幕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
【就这？这也值得开个发布会？】
【无聊……我要去看小姐姐跳舞了。】
【这不就是晒里程吗？稍微有点规模的车企都有这数据啊。】
秦川会议室里，赵刚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故弄玄虚。这就是所谓的‘心里话’？看来他是真没货了，拿这种公关稿级别的数据来凑数。”
然而，周致远并没有停。
屏幕上的数字开始快速切换，每一个数字都很枯燥，枯燥得让人想打瞌睡。
“4.2亿次。”
周致远指着这个数字，“这是‘你好，星辰’这句唤醒词，被叫响的次数。平均每台车，每天要被唤醒15次以上。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镜头，看着每一个屏幕前的人。
“这意味着，我们的用户，已经不再把这辆车仅仅当成一个交通工具。谁会对着一辆自行车说话？谁会对着一台传统的燃油车每天喊十几遍名字？”
“他们在问天气，在点歌，在让车帮他们打开空调，甚至……只是无聊了想找个东西聊聊天。”
“68%。”
这是下一个数字。
“这是我们所有具备NoA（领航辅助驾驶）功能的车辆，在高速路段开启辅助驾驶的比例。也就是说，每100公里高速路，有68公里，是我们的车自己在开。”
周致远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如果你仔细听，会发现他的语调里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68%的里程里，我们的系统累计为用户规避了次潜在的碰撞风险，为用户节省了大约500万小时的专注精力。”
秦川会议室里，赵刚的笑容凝固了。
他是个老营销人，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些数据看似枯燥，但如果把它们串联起来……
“他想干什么？”研发副总也感觉到了不对，“他不是在晒数据，他是在……”
“他在秀肌肉。”赵刚的声音变得干涩，“而且是最核心的肌肉。”
直播间里，那些原本在刷“无聊”的弹幕也开始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渐渐弥漫开来的沉默和思考。
懂行的人，脊背开始发凉。
周致远站了起来，走到屏幕前，巨大的数字映照在他的脸上，明暗交错。
“很多人问我，昌明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是那个能变床的后排吗？是那块大屏幕吗？还是那个便宜的价格？”
周致远摇了摇头。
“都不是。”
“我们的核心竞争力，就在这些看似无聊的数字里。”
他按下了翻页键，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热力图，那是全神州几百万个常去地点的坐标点，像一片璀璨的星河。
“这是‘生活’。”
“我们知道用户最喜欢在哪家餐厅停留，知道他们在周五晚上最爱听什么歌，知道他们在堵车的时候最容易变得烦躁，从而频繁地踩刹车。”
“我们知道，在北方冬天的早晨，用户上车前五分钟最需要的是座椅加热；在南方梅雨季的午后，用户最讨厌的是车窗起雾。”
周致远的声音突然变得激昂起来。
“友商们在比谁的激光雷达多一颗，谁的算力大一倍。而我们，在研究怎么让车更懂你。”
“数据，是冰冷的。但当数据足够多，足够深，它就变成了——直觉。”
“我们的算法，每天都在这几千万小时的真实场景里学习、进化。它见过的路况，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老司机都要多；它处理过的突发情况，比任何一本教科书都要复杂。”
说到这里，周致远停了下来，看着镜头，眼神锐利如刀。
“这就好比，两个孩子考试。一个孩子虽然脑子聪明，但他只在家里做过几套模拟题；另一个孩子，虽然天赋普通，但他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经历了无数次实战。”
“当真正的难题——比如那个水泥墩子——出现在面前时，你觉得，谁会通过？”
这句反问，像一记响亮的耳光，隔空抽在了秦川所有高管的脸上。
赵刚手里的烟头烫到了手指，但他浑然不觉。
他终于明白周致远在干什么了。
这哪里是无聊的数据发布会？这分明是一场最高维度的“降维打击”！
周致远是在告诉所有人：你们还在卷硬件，卷配置，而我已经拿着海量的用户数据，在训练一个你们根本看不见、也追不上的“超级大脑”！
硬件可以买，芯片可以造，但这些真实的用户行为数据，这些每天数亿次的人机交互记录，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这就是周致远口中的——护城河。
“这……这也太可怕了。”秦川的研发副总瘫软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他这是在告诉我们，哪怕我们现在把硬件做得跟他们一样，我们也造不出同样聪明的车，因为我们没有数据……”
直播间里，弹幕风向彻底变了。
【卧槽！细思极恐啊！原来我们的每一次驾驶，都在帮昌明进化？】
【这才是真的智能汽车啊！不是堆料，是进化！】
【听得我头皮发麻，这哪是车企，这分明是一家披着车企外衣的AI公司！】
【秦川输得不冤……真的不冤。这境界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周致远看着后台不断攀升的数据，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知道，今晚的目的达到了。
他没有发布任何一个新功能，但他用这半个小时的“枯燥数据”，在所有竞争对手的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恐惧”的种子。
他还要在用户的心里，种下一颗名为“信任”的种子。
“所以，”周致远重新坐回高脚凳上，“基于这些海量的数据，我们的‘星辰oS 1.7’版本，不做加法，只做减法。”
“我们没有增加那些花里胡哨的功能。”
“我们只是让你的车，变得更像一个……老朋友。”
“接下来，”周致远打了个响指，“让我们看看，当数据变成了体验，会发生什么。”
屏幕画面一转，不再是枯燥的ppt，而是一段实机演示视频。
那是今晚真正的“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