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走马上任
文刀将最后一份文件归位时,露琪亚正踮脚擦拭着窗棂上的积尘。阳光透过木格窗的缝隙斜斜切进来,在她发梢镀上一层细碎的金芒,连落在地板上的灰尘都成了浮动的光点。
“露琪亚,”他忽然开口,指尖在文件封皮上停顿片刻,“你该回十三番队了。”
露琪亚手里的抹布顿在半空,转过身时眼里还带着未褪尽的诧异:“可是五番队这边……队员们对你还很陌生,而且雏森前辈还在病院里,队里连个能主事的副队长都没有……”
“一个十三番队的席官总跟在五番队代理队长身边晃悠,像什么样子。”文刀合上抽屉,金属滑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白哉要是知道你总在这儿耽搁公务,少不了又要拿家规说教。”
这话精准戳中了露琪亚的软肋,她下意识地拢了拢队长羽织的下摆,耳尖泛起薄红:“大哥才不会……”话虽如此,声音却明显弱了下去。她望着文刀肩上的五番队羽织,忽然想起昨夜朽木家的侍女说的话——大哥今晨特意让传令兵把新熨烫的队服送到了十三番队,分明是默许了她来帮忙。
“总躲在别人身后,怎么当这个队长。”文刀走到门口,望向庭院里那些假装忙碌却频频偷瞄的队员,“你留在这里,他们反而放不开手脚。”
露琪亚望着他的侧脸,晨光在他下颌线投下清晰的阴影,比起初见时,此刻的沉稳里多了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她终是点了点头,将抹布叠好放在窗台上:“那我先回去了,队里的地狱蝶随时待命,有需要的话……”
“嗯。”文刀应着,目送她的身影穿过庭院。小个子队员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露琪亚经过时弯腰帮他捡了起来,轻声说了句“五番队以后就拜托你们了”,才快步走出大门。
庭院里的擦拭声不知何时停了。那几个队员你看我我看你,手里的工具悬在半空,连呼吸都放轻了——光是“总队长钦点”这四个字,就足够让他们敬畏三分。
文刀缓步走出办公室,靴子踩在青石板路上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在庭院中央的樱花树下站定,抬头望着满枝浓绿的叶片,阳光穿过叶隙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花期已过的枝头还挂着零星的残瓣,让人想起蓝染总喜欢在落樱时坐在树下喝茶的模样。
“目前队里的事务由谁负责?”他开口时,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性,连躲在回廊柱子后的两个小队员都惊得挺直了背。
角落里一个高瘦的队员猛地往前跨出半步,军靴跟在石板上磕出清脆的响声:“报告代理队长!自蓝染队长离开后,副队长雏森大人因伤仍在四番队病院休养,目前暂由三席伊藤代行副队长职责!”
文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藏青色的队服熨烫得一丝不苟,领口的纽扣扣到最上端,连袖口的褶皱都整理得恰到好处,倒有几分蓝染麾下队员的严谨刻板。
“伊藤。”他颔首示意,“把队里的队员名册、近半年的任务记录和未处理的卷宗都拿来。”
“是!”伊藤应声转身,刚走出两步又被文刀叫住。
“让所有队员到训练场集合。”他补充道,目光扫过那些紧张得攥紧拳头的队员,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金属质感,“包括正在轮休和留守的,五分钟内必须到齐。”
伊藤的脚步顿了顿,抬头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新任队长第一天就召集全员,是要立威,还是要清查蓝染留下的旧部?但他终究没敢问,只是再次躬身应道:“是!”
一刻钟后,五番队的训练场已站满了队员。两百多人的队伍排成整齐的方阵,深蓝色的队服在阳光下泛着哑光,连呼吸声都仿佛被统一过,只有风穿过训练场围网的“呼呼”声在空旷里回荡。文刀站在队伍前方的高台上,五番队的羽织在风中轻轻扬起,下摆扫过腰间的斩魄刀鞘,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他声音不高,却像投入静水的石子,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蓝染队长叛逃的事,让五番队成了静灵庭的焦点。你们心里有疑虑,有不安,甚至有怨恨——这些我都不管。”
队员们齐刷刷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这话太直白,直白得不像死神队长该说的话,倒像市井里挥刀立威的浪人。
“但从今天起,”文刀的灵压骤然释放,如同平静湖面掀起的涟漪,虽未到压迫的程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五番队只认一样东西:实力。”
他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队伍,声音陡然提高几分,连远处树枝上的麻雀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走:“我知道你们之中很多人还不信蓝染叛变的事实,总觉得是中央四十六室弄错了;也有很多人打心底里不服我这个空降的代理队长,觉得我不过是靠总队长的青睐才坐在这里。”
灵压在空气中微微震颤,训练场边缘的木桩都在轻轻嗡鸣:“但护庭十三队的每一个队员,都是真央灵术院千挑万选培养出的死神,是静灵庭最珍贵的战斗力——你们不该困在过去的迷雾里自怨自艾。”
文刀缓缓抬手,斩魄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锵”的一声归鞘。刀鞘撞击腰间护甲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今天就在这里划下道来。”他张开双手,掌心朝向前方,灵力在指尖若隐若现,“我不用斩魄刀,空手接招。”
这话一出,队伍里立刻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连最前排的几个分队长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只要有人能在我手下撑过十招,”文刀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立刻辞去代理队长的职务,绝不纠缠。”
场下瞬间炸开了锅。
“空、空手接招?”后排一个年轻队员忍不住低呼,被身旁的前辈狠狠瞪了一眼才捂住嘴。
“十招……这也太托大了吧?三席的‘裂水’可是能在瞬步测验里拿满分的!”
“嘘——小声点!没看见伊藤三席的脸色都变了吗?”
窃窃私语像潮水般在队伍里蔓延,原本紧绷的方阵里涌动起莫名的躁动。伊藤站在第一排最左侧,握着刀柄的指节微微泛白,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代理队长敢立下这种赌约,要么是狂妄到无知,要么就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把握。但无论哪种,今天这场较量都注定要载入五番队的记录。
文刀看着队员们变幻的神色,指尖在袖摆下轻轻叩击着心口的界外石,微凉的触感让他想起蓝染留在文件上的那句话。他向前踏出一步,军靴碾过地面的碎石发出轻响:“怎么?没人敢试试?”
阳光恰好落在他扬起的下巴上,将瞳孔里的冷光映得格外清晰:“还是说,蓝染留下的五番队,连挑战的勇气都丢了?”
这话像根烧红的针,精准戳破了所有人的沉默。一个络腮胡队员猛地往前跨出一步,军靴在地面上踏出沉闷的响声,灵力在刀身暴涨,连空气都泛起了土黄色的涟漪:“代理队长!属下四席佐藤,请您赐教!”
文刀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请。”
佐藤的始解“岩碎”刚显露出土黄色的灵压,人已如出膛的炮弹般冲来,刀身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劈向文刀面门。队员们屏息凝神的瞬间,文刀的身影突然侧向滑出半尺,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恰好避开刀锋的轨迹。
“第一招。”他的声音在佐藤身后响起,清晰得仿佛就贴在耳边。
四席惊得猛地转身,刀势却已老。文刀抬手按住他的刀背,掌心的灵力看似轻柔,却像沉入深海的礁石,任佐藤怎么灌注灵力,刀身都纹丝不动。佐藤的额头渗出冷汗,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对方的灵力明明远不如自己雄浑,却像无孔不入的水流,总能卸去他所有的力道。
“第二招。”
话音未落,文刀的手肘已抵住他的肋下。佐藤只觉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涌来,像被巨浪拍中般不受控制地后退三步,握刀的手竟微微发麻,连灵力流转都滞涩了几分。
场下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位新队长的步法和灵力控制,远在他们想象之上。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的队员,此刻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文刀望向人群,目光在一张张脸上扫过:“还有谁?”
阳光穿过他扬起的羽织,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影子。五番队的队员们望着那个空手而立的身影,忽然想起刚才那句“只认实力”的话——或许,这个突然闯入的代理队长,真的能劈开笼罩在五番队头顶的阴霾。
沉默持续了大约三息,伊藤终于上前一步,深蓝色的队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代理队长,属下伊藤,请您指教。”
文刀颔首:“请。”
三席深吸一口气,水蓝色的灵压在刀身流转,像有无数水滴在刃上滚动:“始解,裂水!”刀身瞬间化作数道水线,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缠向文刀周身,连空气都被切割出细密的涟漪。
“第三招。”文刀足尖点地,身形如柳絮般在水线中穿梭,动作轻盈得仿佛随时会随风而起。他的指尖偶尔触碰到刀光,总能在毫厘之间引偏方向,让那些致命的攻击擦着衣角掠过。
“第四招……第五招……”伊藤的呼吸渐渐急促,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身法,明明每一刀都瞄准了破绽,却总在触及对方前一寸落空,就像陷入了无形的迷宫。
当“第八招”的话音落下时,文刀突然欺近,食指中指并拢,指尖带着微弱的灵压点在伊藤握刀的腕脉上。三席只觉灵力瞬间滞涩,刀身“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在石板上弹了两下才停下。
“还要继续吗?”文刀收回手,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掸去了衣袖上的灰尘。
伊藤望着自己发麻的手腕,再看看地上的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在五番队待了八年,从普通队员做到三席,自认实力不输任何番队的同阶死神,却连对方八招都撑不过。最终,他弯腰捡起刀,躬身道:“属下……认输。”
场下彻底安静了。连最不服气的队员都沉默了——伊藤的速度在五番队无人能及,却连八招都撑不过,其他人更没胜算。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队伍里挤出来,因为太急差点绊倒自己,手里的刀鞘磕在地上发出“哐当”声。
“我、我来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是刚才在庭院里掉了抹布的小个子队员,胸牌上写着“千叶”,连席次都没有,看样子刚入队没多久。
伊藤皱眉:“千叶,退下!代理队长的时间不是让你胡闹的!”
“没关系。”文刀抬手制止,目光落在千叶身上,“拔刀。”
小个子队员紧张得脸色发白,双手握着刀柄抖个不停,拔刀时还差点划破自己的手腕。他闭着眼劈出一刀,却在中途偏了方向,刀刃擦着文刀的衣角插进地面,入土三分。
千叶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对、对不起!代理队长!我、我不是故意的……”
文刀弯腰,捡起他掉在地上的刀。刀柄上还留着新鲜的汗渍,显然被攥了很久。他将刀递回去时,忽然注意到队员制服袖口绣着的小字——那是只有在真央灵术院毕业考试中拿过全优的学员才有的标记,字体娟秀,和他紧张得结巴的样子完全不符。
“叫什么名字?”
“千、千叶……”
“千叶。”文刀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感受到对方僵硬的肌肉,“明天起,你来队长办公室整理文件。”
全场哗然。让一个连刀都握不稳的新队员待在队长身边?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文刀却像没听见那些议论,转身走向办公室:“伊藤,下午三点带各分队队长来汇报工作,把近三年的虚圈观察报告整理好。其他人,继续训练,今天的实战考核加倍。”
樱花树的影子在地面拉长,文刀走进回廊阴影里时,指尖轻轻敲了敲心口的界外石。刚才与伊藤交手时,他分明在对方灵力波动里感觉到了熟悉的灵压残留——那是镜花水月的微弱波动,像藏在深海里的暗礁。
蓝染留下的谜题,果然藏在这些人里。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桌上的文件旁,不知何时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青瓷杯壁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
文刀拿起茶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茶水里映出他模糊的倒影,像极了蓝染留在文件上的那句批注。
他呷了一口,茶味清苦却回甘悠长。嘴角勾起的弧度里,藏着只有自己才懂的深意。
五番队的暗流,是该好好搅动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