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故意装作措手不及,身体猛地后掠,动作略显狼狈。
长矛擦着他的胸口飞过,刺穿了他的黑袍,带起一串血珠。
他重重撞在冰墙上,发出“咚”的闷响,喉头涌上腥甜。
——这伤是真的,却被他用巧劲卸去了大半。
长矛只划破了表层皮肉,看着凶险,实则不过是皮外伤。
“你完了!”
影魔狞笑着扑上,忍着肋骨的剧痛,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刃,再次直刺凌尘的咽喉,想趁着他“受伤”的间隙结束战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尘突然旋身,左手按在身后的冰墙上,掌心灵力骤然爆发。
——冰墙瞬间崩裂,无数拇指大小的冰棱如暴雨般射向影魔,密密麻麻,避无可避。
影魔慌忙挥刃格挡,冰棱被短刃劈碎了大半,却还是有一枚漏网之鱼,精准刺穿了他的手腕,鲜血瞬间涌出。
短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在沙地上滚出几圈,停在阴影边缘。
凌尘趁机上前,拔起地上的木斧,斧刃带着沙粒和未干的水汽,重重劈向影魔的肩头。
“咔嚓”一声脆响,影魔的肩骨应声而碎。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后背撞在石壁上,然后缓缓滑落在地,四肢抽搐着,再也爬不起来。
凌尘拄着木斧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左臂和胸口的伤口不断渗着血,染红了大片黑袍,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只有眼底深处的寒光依旧锐利,警惕地扫过看台上的方向。
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妖魔们的欢呼与怒骂交织在一起。
——有人为这“险胜”欢呼雀跃,有人为押错赌注而捶胸顿足。
高台上的贵族们则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显然,他们都认定凌尘已使出了全部实力。
凌尘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影魔,缓缓举起木斧。
斧刃落下的瞬间,他手腕微微一偏,没有直接劈向心脏,只精准地劈断了对方的脖颈。
——却故意留下对方的双眼圆睁,死不瞑目的眼睛里满是不甘与狠戾。
这副穷途末路的模样,正好成了他“竭尽全力才勉强获胜”的最佳注脚。
沙地上的血迹与融化的冰水混在一起,在烛火下泛着暗红的光,映着凌尘狼狈却依旧挺拔的身影。
他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算计,心中清楚:
这场戏,演得很成功。
至少在那些盯着他的眼睛里,他已经成了一个拼尽全力才勉强活下来的“强弩之末”。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影魔的尸体砸在沙地上时,看台上死寂了足足三息。
最先炸开的是底层看台。
那些押注影魔获胜的低阶妖魔猛地掀翻了木桌,骨制酒杯摔在石阶上碎裂,混着嘶吼与咒骂的声浪像潮水般漫过整个角斗场。
“废物!连个人族模样的魔族都打不过!”
而另一边押了凌尘胜的妖魔则爆发出狂乱的欢呼。
几只狼妖扯着嗓子嚎叫,爪子互相拍击,溅出的血沫混着唾沫星子甩在邻座身上;
蛇女们吐着信子,鳞片在烛火下泛着兴奋的红光。
其中一只甚至将盘在臂弯里的小蛇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引来一阵哄笑。
最前排的几个蜥蜴人正用爪子扒拉着赢来的灵石,绿莹莹的眼睛里满是贪婪。
指尖划过灵石表面的纹路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中层看台的喧嚣则收敛了许多,却更显阴沉。
那些穿着皮甲、腰间佩刀的妖魔将领们皱眉盯着场中,有人用刀柄重重敲击栏杆,发出“笃笃”的闷响。
“影魔族的脸都被丢尽了。”
左侧一个满脸刀疤的熊妖将领低声骂道,指节捏得发白。
——他与影魔族素有勾结,这场失利显然让他损失不小。
右侧的鹰妖统领则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扫过凌尘肩头的伤口。
又落回那柄插在沙地上的木斧上,喉间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声,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高台上的贵族席位则静得可怕,只有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
裹着猩红披风的血魔族亲王缓缓放下酒杯,杯沿的血珠滴落在丝绒桌布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花。
他指尖捻着枚鸽卵大的黑珍珠,那是刚才押注的筹码,此刻正被他捏得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这只‘浅尘’,比预想的能扛。”
他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带着点玩味。
“不过也就这样了,伤成这样,下一场怕是走不了三个回合。”
他对面的骨族公爵用指骨敲了敲桌面,空洞的眼窝转向凌尘:
“血甲的伤是真的,灵力波动也弱了大半,刚才那记影矛擦过心口,足够让他半条命入土。”
骨爪捡起颗晶莹的灵果,咔嚓一声捏碎,果汁顺着指缝滴落。
“倒是省了我们动手,让下一场的‘裂山’去收拾他,正好试试那家伙新炼的骨刃。”
斜后方的蛛女伯爵正用银叉拨弄着盘中的浆果,蛛网般的睫毛掩住眼底的算计。
“我倒觉得,他那水法有点意思。”
她忽然轻笑一声,指尖弹出根蛛丝,精准地缠住远处飞来的一枚铜钱。
——那是底层看台扔来的赌注,“木斧配水法,不像纯种魔族的路数。要不要……”
“不必。”血魔族亲王打断她,猩红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耐。
“一个快死的棋子,不值得费心。
等他死在裂山手里,把那柄木斧呈上来便是,或许能当个玩意儿。”
话音刚落,底层看台突然爆发出新的骚动。
原来是几个输红了眼的妖魔想冲下场去抢凌尘的财物,却被角斗场的护卫拦在入口,双方瞬间扭打在一起。
刀光剑影中,有人被砍下了胳膊,鲜血溅在石阶上,引来更多尖叫与哄笑。
高台上的贵族们对此视若无睹,血魔族亲王已重新举起酒杯,与骨族公爵碰了碰。
杯壁相撞的脆响里,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们的目光掠过场中拄着木斧喘息的凌尘,像在看一件即将报废的器物。
——有用时可以赏口饭吃,没用了,便随手丢弃。
只有蛛女伯爵还在望着凌尘的方向,指尖缠绕的蛛丝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她看见凌尘低头用布擦拭斧刃上的血迹,动作缓慢却稳定,不像个重伤濒死的人。
一丝疑虑掠过她心头,却很快被周围的喧嚣淹没。
——在这吃人的角斗场里,一个“强弩之末”的胜负,本就不值得太多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