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道如同帝国的动脉,已然铺就。但李斯很快发现,若行驶在这些宽阔大道上的车辆规格不一,其效率仍将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对道路造成损害。来自六国故地的车辆,车轮间距(轨距)宽窄各异,在统一标准的驰道上行驶,窄轮车容易陷入御道与旁道之间的车辙,宽轮车则可能碾压到路边的界树或排水沟,不仅行车不畅,更会加速道路的损坏。
这一日,李斯亲至咸阳城外新修的东方道一段进行视察。但见道上车马往来,却状况频出:一辆来自旧赵地的货车,轮距较宽,行驶时战战兢兢,生怕撞到路旁新栽的树苗;而另一辆旧燕地的轻车,轮距偏窄,车轮不时陷入御道与旁道之间因雨水冲刷形成的浅沟中,颠簸不已,车夫需不时下车推行。更有甚者,一些地方运粮的牛车,因轮距不一,在错车时极为困难,造成了短暂的堵塞。
“丞相请看,”陪同视察的将作少府官员指着路上的情形,面露难色,“各地车辆规制不同,于驰道损害甚大,且行车效率低下。长此以往,恐非长久之计。”
李斯眉头紧锁,他蹲下身,仔细查看被不同宽度车轮碾压出的杂乱车辙,又丈量了几个陷入沟中的车轮间距,心中已然明了。他站起身,对随行官员道:“驰道既已统一,车辆岂能各行其是?此乃‘车不同轨’之弊也!必须统一天下车轨之制!”
回到丞相府,李斯立刻召集将作少府、太仆(掌舆马)及相关工匠,商议“车同轨”之策。
“夫车之畅行,在于轮与道合。”李斯开门见山,“今驰道宽五十步,御道居中,旁道并行。为保行车顺畅,护路养路,必须规定统一之车轮间距——即‘轨距’。”
他命人取来各种车辆的图纸和实物模型进行比较分析。经过仔细测算和讨论,李斯最终裁定:“自今以后,凡官民所造车辆,两轮之间距离,定为**秦尺六尺**(约合今1.38米)!此即为天下标准轨距!”
这个距离,既考虑了当时主要车型的稳定性,也充分匹配了驰道旁道的有效宽度,能够确保车辆在道上行驶平稳,错车方便,且不会对道路两侧设施造成损害。
“标准既定,施行乃关键。”李斯下令,“其一,诏令天下,凡新造车辆,无论官民,必须遵循此轨距,违者不得上路,车辆没收,造车者受罚!”
“其二,各郡县设‘工官’,负责监督本地车辆制造,检验轨距,合格者烙以官印,方可售卖、使用。”
“其三,对于旧有车辆,给予一定期限进行改造,调整轮距以符合新标准。改造可由官府指定工坊进行,亦可由民间自行按标准改造,但需经官府检验合格。”
“其四,驰道关卡,需设卡查验过往车辆轨距,不合标准者,禁止驶入驰道!”
此令一出,无疑在民间,尤其是拥有大量旧式车辆的商贾和地主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改造车辆需要花费时间和金钱,一些人起初颇有怨言。
然而,当标准轨距的车辆开始在新驰道上行驶后,其优势迅速显现。来自天南地北的车辆,只要轨距相同,便能在宽阔的驰道上并驾齐驱,畅通无阻。错车时再无窒碍,行车速度大大提升。由于车轮与道路匹配,对路面的损害也减小了许多,降低了养护成本。
更重要的是,商业物流因此而受益。来自齐地的盐、来自楚地的漆器、来自巴蜀的锦缎,装载在标准车辆上,通过四通八达的驰道,能够更快、更安全地运往各地。商人们发现,运输效率提高,损耗降低,利润随之增加。原本的怨言,渐渐被实际利益所带来的认可所取代。
“还是这统一的车轨方便!”一位经常往来于咸阳与洛阳之间的老商人,驾驶着新改造的、符合标准轨距的马车,平稳地行驶在东方道上,对同行的伙伴感慨道,“以前各走各的道,车还不一样宽,错车提心吊胆,现在好了,路宽车稳,心里踏实多了!”
民间的称便,是对这项政策最好的肯定。李斯通过“车同轨”,不仅解决了交通实际问题,更进一步从器物层面强化了“统一”的概念。驰道与标准车轨,共同构成了帝国高效运转的物理基础。
然而,就在李斯致力于帝国内部整合之时,来自北方草原的威胁和南方百越之地的征伐,也促使他必须将目光投向更遥远的边疆,筹划更为宏大的国防与开拓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