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在暗处的凌厉手段,如同施加在紧绷弓弦上的巨力,极大地动摇了潜在敌人的心神,也为廷尉府在明处的审讯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有利条件。
被关押在诏狱死牢中的申亥,起初还存有侥幸心理,咬紧牙关,只求速死。廷尉府的酷吏们用尽了常规刑罚,他也只是反复咒骂李斯,拒不交代同党。然而,当审讯的间隙,狱卒“无意”中向他透露了酒肆老板“意外”溺亡、赌坊老板“暴毙”家中,以及那名郎官典属家属被血腥符牌警告的消息时,申亥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了。
他并不惧怕廷尉府的酷刑,甚至不惧怕死亡。但他惧怕那种无处不在、却又无影无形的阴影力量。这意味着,即使他死了,与他有关联的人,也可能被悄无声息地抹去。这种针对其社会关系的精准打击,比直接折磨他本人更令人胆寒。
就在申亥心神动摇之际,李斯亲自来到了廷尉府诏狱。他没有进入阴森恐怖的刑讯室,而是在一间相对干净、却依旧弥漫着霉味和压抑气息的审讯间内,隔着铁栅栏,见到了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眼神涣散的申亥。
李斯没有穿丞相官服,只是一身简单的深衣,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整个审讯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没有询问,只是用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申亥。
沉默,有时比任何诘问都更具压迫力。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申亥最后的精神支柱终于垮塌了。他瘫倒在地,涕泪交加,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他交代了如何与那几个对朝廷不满的失意者结识,如何在那家赵地酒肆密谋,赌坊的债务是如何被一个神秘人偿清以换取他们“做一件大事”的承诺,以及他们如何通过一个已被影卫清除的、原中车府被贬斥的旧同僚,大致了解到李斯视察文书坊的行程……
根据申亥的供词,以及影卫之前摸查到的线索,一张虽然不够庞大、但却足够恶毒的阴谋网络逐渐清晰起来。参与者主要是三类人:一是申亥这样的赵高旧党残余;二是因新政触及其利益而心怀怨恨的失意官吏及其亲属;三是一些与六国遗民关系密切、试图搅乱时局好浑水摸鱼的商贾。
李斯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展开了雷霆万钧的清洗行动。他动用了廷尉府、卫尉军以及部分可信的郎中令所属兵力,依据确凿的证据和口供,在咸阳及其周边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秘密逮捕。
数十名与刺杀案有直接或间接关联的人员被投入大牢。其中,包括三名被罢黜的郎官、两名因贪腐被查处的小吏的兄弟、以及五名与六国遗贵过往甚密的商贾。他们的家产被查抄,府邸被查封。
这一次,李斯没有再像处理赵衮案那样只诛首恶。对于参与刺杀阴谋的核心成员及其主要支持者,他毫不犹豫地动用了最严厉的刑罚。包括申亥在内的七名主犯,被判处**磔刑**(肢解)于咸阳市口,其直系亲属连坐处死或流放。其余从犯,根据情节轻重,或被处死,或被发配至骊山陵做苦役,遇赦不赦。
这场清洗,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手段之酷烈,牵连之果断,令人心惊。李斯用鲜血和死亡,向所有潜藏的反对势力宣告:任何针对他本人和新政的阴谋,都将遭到最无情的毁灭性打击!**顺藤摸瓜之下,赵高旧党残余势力被连根拔起,与之勾结的失意官吏和危险商贾也遭到了沉重打击。**
朝野上下,再次被丞相的铁腕所震慑。那些原本因新政推行放缓而蠢蠢欲动的旧势力,不得不再次蛰伏起来,重新评估挑战李斯的代价。咸阳的空气,在经历了一场短暂而血腥的风暴后,似乎变得更加凝重,但也更加“干净”。李斯借此机会,不仅清除了眼前的威胁,更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权威,为新政的继续推行,扫清了一片不小的雷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