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晨光刚漫过丹墀，廊下的风还裹着宫墙的寒气，沈惊鸿抱着那盒证据站在阴影里，指尖反复摩挲着琉璃罐的边缘。罐里的蛊虫残骸泛着暗褐，像极了十二年前父亲书房里那盏蒙尘的油灯 —— 那天也是这样的清晨，父亲摸着她的头说 “惊鸿，等爹从南疆回来，教你认草药”，可那双手，后来再也没机会握住她的。
“小姐，风大，要不先回偏殿等？” 陈忠拄着拐杖跟过来，棉袍的袖口沾了些晨露，冻得发僵。他往沈惊鸿身前挡了挡，声音压得低，“李大人昨晚递了奏折，说要请翰林院三位老大人重新核验笔迹，怕是还要耗上些时辰，您身子弱，别冻着了。”
沈惊鸿摇头，目光望着宫墙外的方向，睫毛上沾了点白霜。昨日阿吉使者带来的密信虽重要，可没有活口作证，李大人那帮老臣肯定还会纠缠 —— 他们总说 “先帝圣明，怎会做此错事”，却忘了那些被当成 “蛊饵” 的百姓，也是先帝的子民。她突然想起父亲当年在南疆的书信，纸页都发黄了，却还能看清 “巫王殿少王阿古拉，性情耿直，可托大事” 的字迹，阿吉既是巫王殿使者，说不定认识阿古拉，若是能请他来，父亲的冤屈或许能更快昭雪。
“陈爷爷，我想去找阿吉使者。” 沈惊鸿的声音带着点颤，却透着期许，“父亲当年在南疆帮巫王殿平定过蛊灾，阿古拉少王把他当亲叔叔，说不定他手里有更多证据，能证明父亲不是通敌，是被先帝和巫玄陷害的。”
陈忠的眼睛突然亮了，拐杖往地上一拄，差点没站稳：“是啊！老奴怎么没想到！沈大人当年在南疆，为了救巫王殿的人，自己都中了蛊，阿古拉少王那时候才十岁，抱着沈大人的腿哭着说‘以后我护着你’，他要是来了，李大人他们肯定没话说！”
两人刚要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 玄色朝服擦过青砖，带着急促的节奏。萧玦手里攥着一卷文书，额角还沾着点汗，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沈卿，刚收到南疆急报，巫王殿少王阿古拉亲自来了，此刻正在宫门外，说要见你，还带了当年沈毅大人在南疆的旧物。”
沈惊鸿手里的琉璃罐 “哐当” 撞在廊柱上，差点脱手。阿古拉来了？那个父亲常挂在嘴边 “像亲儿子一样” 的少王，那个小时候总跟在父亲身后喊 “沈叔叔” 的孩子，竟然真的来了！她顾不上整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提着裙摆就往宫门外跑，晨露沾湿了官靴，凉得钻心也浑然不觉。
宫门外的广场上，风更大了。一个穿着南疆锦袍的青年站在那里，腰间挂着个银质的蛊铃，铃身被风吹得轻轻晃，发出细碎的 “叮铃” 声 —— 那铃身上刻着个小小的 “沈” 字，是父亲当年亲手为阿古拉打造的，说 “带着它，能避蛊虫”。青年转过身，黝黑的脸上露出爽朗的笑，露出两排白牙：“惊鸿妹妹，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
“阿古拉哥哥！” 沈惊鸿的眼泪 “唰” 地就下来了，快步跑过去，声音里满是哽咽，“我以为…… 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父亲当年…… 当年被冤枉，我找了十二年证据，终于…… 终于快为他平反了！”
阿古拉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掌粗糙却温暖 —— 是常年握刀、种蛊草磨出来的。“惊鸿妹妹，我都知道。” 他声音沉了些，从怀里掏出个牛皮袋，递过来时，袋口还系着南疆特有的红绳，“当年你父亲寄信给我，说‘若我出事，定是被人陷害，你要帮惊鸿查明真相’，这些年我一直在找证据，这次听说天启在议你父亲的平反案，我骑了三天三夜的马，终于赶来了。”
沈惊鸿颤抖着解开红绳，牛皮袋里装着两本册子。一本是父亲的手记，纸页已经泛黄，边角都磨破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天启二十二年三月，查得蚀骨教在黑木林设分坛，以百姓为饵炼蛊，背后似有朝廷之人支持”“五月，先帝密诏至，令我继续查探，却不许声张，恐有蹊跷”“七月，巫玄派人威胁，说‘若再查，沈氏满门难保’”。每一页都透着父亲当年的警惕与无奈，她仿佛能看到父亲在油灯下写字的模样，眉头皱着，笔握得死紧。
“还有这个。” 阿古拉又掏出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 “巫王殿督事” 四个字，边缘还留着点磕碰的痕迹，“这是你父亲当年在南疆的督事令牌，他用这令牌救过不少被蚀骨教抓去的百姓。黑木林附近的村民都认识，去年我去那里，还有老人拿着令牌说‘沈大人是好人’，若是需要人证，我现在就能让人去请。”
萧玦和陈忠这时也赶了过来，看到令牌和手记，都红了眼眶。陈忠接过手记，手指抚过上面的字迹，眼泪掉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是沈大人的字！是他的字！当年他写‘蚀’字，总爱在右边多一点，说‘这样才像蛊虫的样子，能时刻提醒自己’，跟这里一模一样！”
萧玦看着令牌，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激动：“这令牌是巫王殿的信物，上面的图腾是巫王殿特有的，假不了。有了手记、密诏和令牌，再加上阿古拉少王的人证，李大人他们再也没理由阻拦平反了！”
阿古拉的眼神里满是坚定，攥紧了腰间的蛊铃：“惊鸿妹妹，你放心，当年你父亲帮了我们巫王殿，这次我定要帮你父亲平反，让那些陷害他的人付出代价！若是李大人他们还敢质疑，我就跟他们当庭对质，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说清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父亲是个忠臣！”
沈惊鸿擦干眼泪，握紧手里的手记，心里暖烘烘的 —— 父亲当年种下的善因，如今终于结出了善果；那些他帮助过的人，如今都在为他的冤屈奔走。她抬头看向阿古拉，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阿古拉哥哥，谢谢你，谢谢你能来。有你帮忙，父亲的平反案肯定能顺利通过。”
几人刚要往宫里走，就看见李大人带着几个老臣从里面出来。李大人看到阿古拉，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朝服的玉带都系得更紧了：“沈惊鸿，这位是何人？宫门禁地，岂是外人能随意进出的？”
“李大人，这位是南疆巫王殿少王阿古拉。” 沈惊鸿往前站了一步，声音清亮，风吹得她的官袍猎猎作响，“当年父亲在南疆平定蛊灾，阿古拉少王亲眼见证，今日他来，是为了给父亲的平反案做证，还带来了父亲当年的手记和先帝的密诏，都是铁证。”
李大人的眼神里满是怀疑，刚要开口，阿古拉就上前一步，将青铜令牌递到他面前：“李大人，这是巫王殿的督事令牌，当年沈毅大人用它救了黑木林三百多百姓，你若不信，可派人去南疆查证。还有这手记，上面有沈毅大人的字迹，还有巫王殿的印记，你也可以请翰林院的老大人核验，若是假的，我阿古拉愿以巫王殿的名声担保，甘受惩罚！”
李大人接过令牌，指尖抚过上面的图腾，脸色渐渐发白 —— 这图腾的工艺是南疆特有的，跟太仆寺存档的巫王殿信物一模一样，显然不是伪造。他又翻了翻手记，字迹虽有些模糊，却与沈毅当年奏折上的笔锋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个多一点的 “蚀” 字，他当年在户部任职时，见过沈毅的奏折，印象很深。
“李大人，” 萧玦的声音里带着威严，“阿古拉少王是南疆贵客，又是为沈毅案做证而来，陛下和太后已经同意他入宫议事，你若是再阻拦，就是抗旨不遵了。”
李大人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悻悻地让开了路。沈惊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 —— 有阿古拉带来的证据和人证，父亲的平反案终于能打破僵局，那些深埋的冤屈，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走进紫宸殿时，太后和皇帝已经在殿内等候。看到阿古拉，太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玉如意轻轻敲了敲扶手：“阿古拉少王远道而来，辛苦了。听闻你带来了沈毅大人的证据，快呈上来看看。”
阿古拉走到殿中央，对着太后和皇帝深深一揖，动作标准，是当年沈毅教他的天启礼仪：“回太后、陛下，这是沈毅大人当年在南疆查蚀骨教的手记，上面详细记录了他发现的线索和被先帝、巫玄陷害的经过；这是先帝给巫王殿的密诏，上面写着‘令沈毅查蚀骨教，事毕后除之’，足以证明沈毅大人是被冤枉的。”
太后接过手记和密诏，仔细翻看，越看脸色越沉，看到 “先帝密诏令除之” 时，忍不住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惋惜：“没想到先帝竟真的做了这种事…… 沈毅是忠臣，当年他在户部任职时，还为赈灾之事跟朕据理力争，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可怜。”
皇帝也凑过去看，手指抚过密诏上的玉玺印记，声音里带着愧疚：“这玉玺印记是真的…… 朕没想到，父皇竟会为了掩盖过错，杀害忠臣，连累沈氏一族…… 朕对不起沈毅大人，对不起沈卿。”
“陛下不必自责。” 沈惊鸿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释然，“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如今最重要的是为父亲平反，还那些被冤杀的百姓一个公道，让蚀骨教的余党受到惩罚，不再危害百姓。”
阿古拉也跟着点头，眼神里满是真诚：“太后、陛下，沈毅大人当年在南疆，为了保护百姓，多次与蚀骨教对抗，甚至中了蛊毒，差点丢了性命。如今他的冤屈若能昭雪，不仅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也能让南疆百姓知道，天启是重视正义的，是不会让忠臣蒙冤的。以后巫王殿也会继续与天启合作，共同清剿蚀骨教余党，不辜负沈毅大人当年的付出。”
殿内的臣子们看着手记和密诏，再看看阿古拉坚定的神色，纷纷点头附和 —— 之前支持李大人的几个老臣，此刻也低下了头，显然不再反对平反。李大人站在人群中，脸色发白，却再也没敢提出质疑。
太后放下手记，目光扫过殿内的众人，声音里带着威严：“既然证据确凿，人证也到了，那沈毅案的平反就不再拖延。明日早朝，朕会正式下旨，为沈毅平反，恢复沈氏一族的名誉，追封沈毅为‘忠毅公’，同时昭告天下，揭露先帝扶持蚀骨教的过错，以安民心。”
“谢太后！谢陛下！” 沈惊鸿对着太后和皇帝深深一揖，眼泪再次涌了上来 —— 十二年的等待，十二年的寻找，父亲的冤屈终于要昭雪了，那些被父亲守护过的百姓，终于能知道真相了。
阿古拉也跟着行礼，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沈毅大人在天有灵，看到自己的冤屈得以昭雪，定会很开心。”
走出紫宸殿时，阳光已经洒满了宫道，宫墙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泽。沈惊鸿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殿，心里默默说：“父亲，您看，阿古拉哥哥来了，带来了您当年的手记和密诏，太后和陛下已经同意为您平反了。明日，您的冤屈就能昭雪，您的名字就能重新被天启的百姓记住，记住您是一个为了正义，为了百姓，不惜牺牲一切的忠臣。”
阿古拉走在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惊鸿妹妹，别太难过了，沈毅大人若是知道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定会很骄傲。以后若是有需要，巫王殿永远是你的后盾，不管是查案还是别的，只要你开口，我阿古拉绝不含糊。”
沈惊鸿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眼眶还是红的：“阿古拉哥哥，谢谢你。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去南疆看看，看看父亲当年守护过的土地，看看那些被他帮助过的百姓，听听他们说父亲的故事。”
陈忠和萧玦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陈忠小声对萧玦说：“萧将军，你看，沈大人的冤屈终于要洗清了，小姐这些年的苦，总算没白吃。当年沈大人把小姐托付给我，我总怕辜负了他，现在终于能放心了。”
萧玦点头，目光里满是温柔，看着沈惊鸿的背影，声音很轻：“是啊，以后她就不用再背负这么多了。我们会帮她一起，清剿蚀骨教余党，保护百姓，完成沈毅大人未竟的事业。”
宫道旁的玉兰花正开得灿烂，洁白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摇曳，像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正义，送上最真挚的祝福。沈惊鸿深吸一口气，脚步坚定地朝着宫门外走去，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像一件金色的铠甲，护着她走向那最终的正义时刻，走向那属于父亲，也属于所有冤屈者的光明未来。
回到昭镜司时，沈惊鸿立刻让人将阿古拉带来的手记和密诏整理好，与之前的证据放在一起。看着满满一盒子的证据，她的心里满是踏实 —— 明日的早朝，父亲的平反案定会顺利通过，那些深埋的冤屈，终于要重见天日，那些被蛊虫害死的百姓，终于能得到一个交代。
入夜后，昭镜司的书房依旧亮着灯。沈惊鸿坐在案前，翻看着父亲的手记，每一个字都像父亲在耳边低语，诉说着当年的艰辛与坚持。她想起父亲常说的 “为官者，当以百姓为重，以正义为先”，心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 以后她也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为百姓着想、为正义坚守的好官，守护好天启的这片土地，守护好父亲用生命换来的太平。
窗外的月光洒进书房，落在手记上，泛着淡淡的银辉。沈惊鸿合上手记，对着月光深深一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父亲，明日，女儿就能为您平反了。您放心，女儿会继续走您未走完的路，守护您想守护的百姓，让天启的天下，永远清明，永远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