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青竹抱怨完忍者盯梢自己,澄言长吐口气:“倭国山多地险,忍者便是在这种环境里发展出来的。我被困金刚峰寺,就是被这些阴影里的人追踪走不开。他们武艺一般,只是人数太多,又极有耐心,最会藏影纳行,实在是防不胜防。”
青竹听得哈哈大笑:“敢情你下山一路,是被一群土拨鼠盯着?你这和尚就是心善,以你的武艺,打杀几个,看谁还能在身后盯梢。”
澄言有些愠色道:“整日里打打杀杀,贫僧可是东瀛有名号的得道高僧,哪能造下杀孽。”
“这才多久不见,这就有了偶像包袱了?”青竹哂道,“罢了罢了,我这一路跨海东征而来,也不知打杀了几许,冲着咱们的交情,这个忙我帮了。”
“什么就你帮了,你要干嘛呀?”听青竹说的如此风轻云淡,澄言大惊,知道自己这位挚友乃是杀伐果断的性子,执掌冯相国一系大半武装力量,说是个道士,更不若说是乱世中的一方实权大将。
“不就是有些个忍者暗中盯梢么?”青竹奇道,“蝼蚁一般的货色,澄言大师,稍安勿躁,直接剿了不就行了。”
澄言噗嗤一乐,笑道:“你都不知道这帮人藏在何处,怎么让你的重骑兵在山林冲着大树冲锋啊?”
青竹嘬着牙花,翘着二郎腿,嘚嘚瑟瑟的说道:“澄言呐,你是不知道小道爷我的成长经历。贫道打小在老君峰下长大,跟着满山的猢狲一起纵横山林。也罢,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贫道山地作战的手段。”
青竹收敛了笑意,站起身来,扭了扭脖颈,默运真气,将身形调整到最佳状态。他看了看日头,已经快到午时,笑道:“你且将行李收拾收拾,今日未时末,咱们下山。”
说罢青竹一个箭步窜出禅房,一猫腰,脚尖点地,纵身上了屋脊,一声呼啸踩着砖瓦跃上树梢,几下起伏没了踪影。
澄言尚未回过神来,青竹就跑得不见影,他也运功追出禅房,就看远处树林见,一道黑影上下晃动,似乎有剑光明灭,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响才回过味来:“……这厮是真敢打敢杀,这就动上手了?”
摇了摇头,澄言跃下屋顶,叹了口气,开始收拾随身之物:一串旧念珠、几卷从金刚峰寺抄来的金刚界秘传、三件件换洗僧衣。他收拾得极为细致,动作缓慢,心中还有些忐忑,不由又合十念了声佛号。
正在裹好布带,远处传来极其轻微的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响动。澄言抬首,见山门外一棵老松已经被削去了树冠,松针如雨下。
松林深处,青竹身形如电,轻功全开,半点不藏。足尖点上横生的松枝,身子便如一条青灰色的影子在林中跃动。
功夫到了他这个境界,耳目灵敏异于常人,之前上山没有运功侦查,此时真气增强五感,方圆几十丈之内的声响异动尽被感知。
“鼻息乱,脚步虚,呼吸压得太死……这帮忍者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武者。”
青竹嘴角勾起,屈指一弹。
“嗤——”
一缕罡气破风而出,打在五丈外一棵老松树干上,树皮碎裂,一声惨哼随即响起。
一个瘦小的黑影翻滚跌出,手脚并用想逃,刚爬到一半,金锋剑剑光一闪,血光崩现。
那忍者到死都满脸难以置信,捂着喉管的手渐渐没了力气,眼神也涣散开来。
青竹在忍者身上擦掉剑锋的血迹,略一长身,四周的松林突然“沙沙沙”地响了起来。
像是许多细小的影子同时移动。
青竹抬头,瞳孔微缩,眉梢一挑:“哟?来了些像样的。”
下一刻,嗖嗖嗖——
十数道暗器破空射来,听声音像是打着旋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青竹倒也不慌,密林就是他的主场。
想当初在老君峰,几十只猴子在树上用松果砸他,楞是被他用强悍的剑招一一挑落,这点暗器根本不够看。
金锋剑微微扬起,青竹听风辨位,不论暗器从哪个方向过来,无一不是后发先至,将其打落尘埃。
只是暗器形制古怪,中原没有见过,四角型的飞镖,打着转飞过来,还能形成一定弧度。
有点意思,怕不是情报里说的手里剑吧?
剑招一收,冲着青竹射来的手里剑尽数击落在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青竹环顾四周,眯起眼朝周遭问道:“伊贺?甲贺?杂牌?”
十几名忍者自暗处闪现,身材矮小瘦削,脚步轻无声,一身夜行衣,黑色头巾遮面,只露出一一双眼睛,各自手里擎着古怪兵器。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忍者们站成三角阵型,将青竹围在当中。
青竹环顾了一下,心中暗骂,这帮货手里拿着啥。有的手里拿个镰刀,拴了个锁链,在手里晃悠着,还有的拿着不到二尺的直刀,这玩意能干嘛,砍柴都费力。还有几个手握着吹箭筒,瞄着青竹。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武器,你们是来打架的么?
青竹正在心中暗自发笑,只听为首一人用极其蹩脚的汉话说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跟我们甲贺为敌,杀了我们的下忍?”
什么甲贺、伊贺的,倭国的大军在青竹眼里不过尔尔。
那领头忍者的蹩脚汉语才刚蹦出半句,青竹就已经听得不耐烦。
懒得搭话。
懒得听解释。
更懒得搞什么江湖规矩。
青竹脚下松针一碎,他的整个人便化作一道虚影。
下一瞬——嗤!
金锋剑剑锋已从那忍者首领胸口透背而出,如同戳破一张薄薄的宣纸。
那领头的上忍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眼珠子瞪到极大,身子就软了下去。
青竹连片刻也未停留,抽剑,转身,奔着第二个人的脖颈就抹了下去。
剑随人走。
人随剑意。
整片林子里,只有一道青色的影子在穿梭,像一道游走在林梢间的惊龙,又似一抹掠过水面的鸿雁,轻灵的如同羚羊挂角,不着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