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盛典”项目组的第一次“团建”，是在前往积雷山的路上完成的。
所谓团建，就是林小乐一手拿着从至尊宝那里“征用”来的半个烧饼，另一只手挥舞着树枝，对着新晋“行动组长”至尊宝，进行岗前培训。
“宝哥，你要记住你的核心定位。你不是一个简单的‘打手’，你是一个‘破局者’！”林小乐唾沫横飞，神情激昂，“牛魔王势力庞大，正面冲突我们是以卵击石。所以，你需要发挥你的主观能动性，深入敌后，找到他的‘软肋’！而这个软肋，就是他的妹妹，香香！”
至尊宝一边啃着烧饼，一边含混不清地问：“香香？我……我为什么要找她？”
“这叫‘建立关键人脉’！”林小乐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地上的“组织架构图”，“香香是牛魔王唯一的亲人，又是女人。女人，心就软，容易被感情打动！你的任务，就是去接近她，了解她，关心她，用你的魅力去征服她！让她成为我们安插在牛魔王身边最重要的一颗钉子！这关乎我们整个项目的成败，懂了吗？”
至尊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这个人好奇怪，明明是来救晶晶的，为什么非要我去泡别的妞？难道是什么声东击西的计策？
他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气质清冷的白晶晶，又看了看手里的烧饼，下定决心：为了晶晶，别说泡一个妞，就是泡十个，我也认了！
白晶晶全程冷眼旁观。
她已经放弃了去理解林小乐那套歪理的任何企图。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看看这个满嘴“项目”、“KpI”的男人，到底要怎么用他那套诡异的逻辑，去说服一头真正的牛。
积雷山，远比林小乐想象的要……有“生活气息”。
与其说是一座妖气冲天的巢穴，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露天的、24小时不打烊的重金属摇滚音乐节现场。
山脚下，各路小妖来来往往，吆五喝六。有的在磨刀，火星子四溅；有的在扳手腕，把石桌都给掰断了；更多的，则是围着巨大的篝火，一边撕扯着不知名的烤肉，一边吹嘘着自己当年跟着大王打上了哪座仙山。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浓烈的汗臭以及一股子劣质土烧酒的酸味，混合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我靠……这管理水平，太粗放了。”林小乐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吐槽道，“连个统一的工服都没有，企业文化建设基本为零。你看那个狼妖，腰上别的还是石斧，这生产工具也太落后了，严重影响‘KpI’啊！”
至尊宝则是两眼放光：“哇，好多肉！好多酒！看起来好热闹！”
白晶晶没有理会这两个土包子，径直走到了守卫洞门的两个牛头妖面前。
那两个牛头妖身高丈二，手持巨斧，鼻孔里喷着粗气，看见有人靠近，立刻警惕地低吼道：“站住！什么妖？来干什么的？”
“是我，白晶晶。”白晶晶冷冷地报上名号。
两个牛头妖愣了一下，凑近了仔细打量，随即脸上露出了惊讶和一丝敬畏的神色：“是……是白骨大王？您……您回来了？”
显然，白晶晶当年在牛魔王麾下，地位不低。
“大王正在为婚礼的事烦心，不见外客。”一个牛头妖虽然客气，但还是拦住了去路。
“我们不是外客。”白晶晶侧过身，让出身后的林小乐，“这位，是三界闻名的婚礼策划大师，林大师。听闻大王要迎娶紫霞仙子，特地前来，愿为大王打造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平天盛典。”
林小乐立刻挺起胸膛，脸上挂起了那种高端品牌顾问特有的、矜持而又自信的微笑，对着两个牛头妖微微颔首，仿佛在检阅自己的员工。
“婚礼策划大师？”两个牛头妖面面相觑，显然无法理解这个词汇的含义。
就在这时，林小乐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此刻它已经因为电量耗尽而彻底关机，变成了一块光滑的黑色板砖。
他将手机递到两个牛头妖面前，用一种介绍稀世珍宝的语气说道：“这是我的‘作品集’。里面收录了我曾经策划过的数百场盛典，包括但不限于‘东海龙宫太子成年礼’、‘西天灵山佛诞庆典’、以及‘地府十殿阎罗年终总结大会’。由于涉及太多三界机密，无法轻易展示。你们只需通报牛大王，就说，能让他的婚礼，成为三界未来一万年‘婚庆行业’的标杆。他见，还是不见，让他自己定夺。”
这番话说得云山雾罩，尤其是那几个他们听都没听过的“客户名头”，配合那块黑得发亮、造型奇特的“法宝”，瞬间就把两个脑容量不大的牛头妖给镇住了。
“您……您稍等！”一个牛头妖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吭哧吭哧地跑进了洞里。
没过多久，那牛头妖又跑了出来，恭敬地说道：“大王有请！”
摩云洞内部，别有洞天。
洞顶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晶石，将整个山洞照得亮如白昼。主道两旁，是数不清的兵器架和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风格突出一个“壕无人性”。
洞穴最深处，是一个巨大的石台。一个身材魁梧到如同小山一般的巨汉，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由整块黑铁打造的王座上。
他头顶两根冲天牛角，古铜色的皮肤上肌肉虬结，身穿一套暗金色的铠甲，眼神睥睨，不怒自威。仅仅是坐在那里，那股恐怖的妖气就几乎凝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正是平天大圣，牛魔王！
此刻，他正一脸不耐地看着手中的一张大红请柬，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师爷，正在喋喋不休地汇报着。
“大王，酒水已经备了三千坛，够所有来宾喝上三天三夜！灵果备了八百担！全猪全羊的烤肉流水席，保证管够！另外，小的们已经排练了助兴的歌舞，保证热闹！”
“热闹热闹！就知道热闹！”牛魔王不耐烦地将请柬扔在地上，瓮声瓮气地吼道，“俺老牛娶的是天上的仙子！如来佛祖的灯芯！就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传出去岂不让那猴子笑掉大牙？”
他显然对目前的婚礼筹备，极不满意。
就在这时，林小乐三人被带到了石台下。
“大王，人带来了。”
牛魔王抬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在白晶晶身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落在了为首的、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小乐身上。
“你，就是那个什么……‘大师’？”他怀疑地问道。
“正是晚辈。”林小乐不卑不亢，对着牛魔王深深一揖，随即直入主题，“大王，恕我直言。您现在的婚礼方案，不是在迎娶仙子，而是在举办一场……大型的、廉价的、毫无记忆点的……乡村庙会。”
“你说什么？！”牛魔王勃然大怒，一拍扶手，整个山洞都为之震颤！那恐怖的威压，如同海啸般向林小乐压来。
至尊宝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白晶晶也是脸色一白，妖力瞬间提起，准备动手。
然而，林小乐却顶着那股压力，面不改色，甚至连嘴角的微笑弧度都没有变。
“大王息怒。我说的是实话。”他提高了音量，确保自己的声音能穿透牛魔王的怒火，“一场成功的庆典，核心不是‘吃饱喝足’，而是‘品牌价值’的输出！是‘文化内涵’的彰显！是‘核心影响力’的扩散！”
牛魔王被他这一连串听不懂的词给说得一愣，怒气也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什么……牌？什么想？”
“品牌！影响力！”林小乐走上前几步，捡起一根烧火棍，开始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画图，“大王，请看。您，平天大圣，这是三界最顶级的个人Ip！而紫霞仙子，佛祖灯芯，自带传奇光环！这两个顶级Ip的结合，您觉得仅仅是‘热闹’就够了吗？不！这应该是一场足以载入三界史册的、现象级的‘品牌发布会’！”
他用棍子在地上画了两个圈，分别写上“牛”和“紫”，然后在中间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我为您的盛典，构思了一个全新的主题——‘魔仙之恋，缘定三生’。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一场婚礼，而是要向三界讲述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一个冲破世俗、跨越种族的伟大爱情故事！”
“我们要有统一的‘视觉识别系统’！从请柬、到现场装饰、再到每一个小妖的服装，都要有您和平天盛典的专属Logo！我建议就用您的双角和紫霞仙子的仙绫，组合成一个标志！”
“我们要有专业的‘媒体矩阵’进行宣发！通过各地的水镜，向整个妖界进行‘现场直播’！让那些没资格来现场的小妖，也能一睹大王的无上风采和新娘的绝世容颜！这叫‘流量变现’！”
“我们还要有‘沉浸式互动体验’！婚礼流程不能是简单的拜堂，要设计成一出舞台剧！第一幕：邂逅。第二幕：相知。第三幕：冲破阻碍。第四幕：缘定三生！在场的每一位宾客，都不仅仅是看客，更是你们爱情的‘见证者’！”
“最后，我们还要推出‘限量版周边’！比如刻着你们名字的同心锁、由紫霞仙子的七彩祥云为灵感制作的喜糖……这些，都将成为宾客们炫耀的资本，将您的声望，传播到三界的每一个角落！”
林小乐越说越嗨，手里的烧火棍挥舞得虎虎生风，仿佛不是在跟一个妖王对话，而是在给投资人做路演。
整个摩云洞，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妖怪，包括牛魔王自己，都被这套闻所未闻的理论给彻底砸蒙了。
什么Ip？什么Logo？什么直播？什么周边？
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仿佛蕴含着某种高深莫测的大道至理。
尤其是牛魔王，他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抓住了几个核心词：载入史册、无上风采、声望传播……
这些，精准地挠在了他的痒处。
他最在乎的是什么？面子！排场！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牛魔王，才是最牛的！要让天庭那帮神仙看看，也要让那个该死的猴子看看！
眼前这个凡人提出的方案，虽然古怪，但听起来……好像真的比“胡吃海喝”要高级一万倍！
“你……你说的这些，都能实现？”牛魔王的声音，已经从愤怒，转为了半信半疑的探寻。
“只要大王给我授权，给我资源，我保证，这场‘平天盛典’，将成为您一生中最成功的‘投资’！”林小乐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就在这时，一直处于懵逼状态的至尊宝，大概是觉得该自己表现了，突然往前一步，指着林小乐，对牛魔王大声说道：“牛大哥！你别信他！他就是个骗子！他是想……”
他想说“他是想来救我马子晶晶的”，但话还没出口，就被白晶晶眼疾手快地从身后一脚踹在了腿弯上。
至尊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发出一声痛呼。
牛魔王眉头一皱：“嗯？”
林小乐心里咯噔一下，暗骂：猪队友！关键时刻掉链子！
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哈哈一笑，上前扶起至尊宝，然后对牛魔王解释道：“大王见笑了。这位，是我们团队的‘首席风险压力测试官’，宝哥。他刚才的行为，是在模拟‘有竞争对手恶意破坏婚礼’的极端情况，考验我的‘临场应变能力’。您看，我处理得还不错吧？”
他转头对着至尊宝，用一种“你干得漂亮”的眼神，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宝组长，干得不错，这个季度的‘绩效奖金’，没了。”
至尊宝捂着腿，疼得龇牙咧嘴，一脸委屈和茫然。
牛魔王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心中的疑虑反而打消了不少。他觉得，这伙人虽然奇奇怪怪，但好像……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沉吟了许久，终于一拍王座，做出了决定。
“好！俺老牛就信你一次！”他指着林小乐，大声宣布，“从今天起，婚礼的所有事宜，全部交给你来负责！整个积雷山的小妖，随你调遣！钱财、宝物，随便你用！只有一个要求！”
牛魔王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必须办得比当年玉帝老儿的蟠桃会，还要风光！还要有排面！要是办砸了……”他指了指洞外一口沸腾的油锅，“俺老牛就把你们三个，做成‘油炸三宝’！”
“成交！”林小乐脸上露出了乙方拿下大单时，如释重负又野心勃勃的笑容，“保证让您满意，牛总！”
就这样，史上最离奇的合作达成了。
“平天盛典”项目组，成功入驻积雷山摩云洞。他们被分配了一个偏僻但还算干净的侧洞，作为临时“办公室”。
一进洞，林小乐就立刻关上石门，召集他的两个“员工”开第一次“内部会议”。
“很好！第一步，‘获取客户信任’，已经成功达成！”林小乐兴奋地搓着手，“接下来，我们要进入第二阶段——‘需求调研’！”
他看向白晶晶和至尊宝，表情严肃地布置任务：“白总监，你的任务，是利用你的人脉，尽快摸清积雷山的权力结构、可用资源，以及主要宾客的名单和喜好，做一份详细的‘资源评估报告’给我。”
他又看向至尊宝：“宝组长，你的任务最关键！立刻去执行我之前说的‘A计划’，想尽一切办法，接触并搞定牛魔王的妹妹香香！记住，要用情，不要用强！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
至尊宝苦着脸：“可是……我不会泡妞啊……”
“不会就学！”林小乐从怀里掏出那块已经没电的手机，递给他，“拿着，这叫‘爱情圣经’，虽然现在打不开了，但你每天对着它观摩，用心感受，自然能领悟其中真谛！去吧，组织的未来就靠你了！”
打发走两个“员工”后，林小乐一个人坐在洞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切，都在按照他计划的最理想方向发展。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望向摩云洞深处，那个据说关押着紫霞仙子的地方。
“好了，现在，该轮到我这个‘首席策划’，去亲自见一见我们这次项目的……‘核心产品’了。”
他理了理衣襟，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朝着紫霞仙子的方向走去。
项目总监，要去跟产品经理，对一下“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