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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透皇城琉璃瓦,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浸成暖金之色时,慕容珏府的偏厅已燃着烛火。苏瑶正对着案上西山寨地形图凝神,指尖反复摩挲着标注“鹰嘴崖”的墨迹——那是二皇叔盘踞的核心巢穴,壁立千仞易守难攻。昨夜自皇宫归来,她便与慕容珏、秦风熬至三更,将三万禁军部署案改了三稿,连随军金疮药、止血散都按人头点验妥当,只待天光大亮便挥师启程。

“还在细究?”慕容珏端着两碗莲子羹入内,玄色朝服领口未系,颈侧那道新伤浅淡却狰狞。他将温热瓷碗推至苏瑶案前,指尖触到她微凉手背,“天快亮了,垫些吃食,稍后还要去兵部点卯。”苏瑶抬眸,见他眼底覆着淡淡青黑——昨夜他又巡城至五更,遂伸手为他理好衣襟系带:“颈伤未愈,西山寨一役,不必事事亲蹈险地。”

慕容珏反握住她的手,掌心薄茧蹭过她腕间银钏——那是他寻遍京城老字号打造的,钏身錾着极小的“瑶”字暗纹。“有你在后方主理医事,我方能安心前驱。”他声线低沉,目光落向地形图,“只是沈昭远囚于天牢,终是隐患。他深谙太子私事,若被二皇叔灭口,或在狱中串供翻供,反添变数。”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秦风急促足音,帘幕被风掀起时裹挟着寒气,他面色比昨夜攻城时更显凝重:“将军,苏姑娘,出事了!天牢来报,沈昭远昨夜突发恶疾,上吐下泻,今晨已气若游丝,太医院王院判诊视后言……言恐难挨午时!”

“恶疾?”苏瑶霍然起身,莲子羹的甜香瞬间被心口寒意冲散。昨夜押沈昭远入天牢时,他虽狼狈却中气十足,临关牢门还嘶吼着“二皇叔必为我雪恨”,怎会一夜之间油尽灯枯?慕容珏亦蹙眉,将地形图卷好纳入怀中:“走,去天牢一探究竟!”

天牢之内比外界更寒三分,潮湿石壁渗着水珠,霉味与血腥味交织成刺鼻气息,呛得人喉间发紧。沈昭远囚于最深处天字一号房,牢门紧闭,两名狱卒持水火棍侍立,脸色惨白如纸。见二人到来,狱卒忙躬身行礼:“将军,苏姑娘,内里那位后半夜便折腾不休,吐了满地秽物。王院判刚离去,言脉象紊乱五脏俱衰,已是回天乏术。”

慕容珏挥退狱卒,牢门开启瞬间,浓烈酸腐味扑面而来。苏瑶以丝帕掩鼻,借牢顶小窗透入的微光望去——沈昭远蜷缩于稻草堆上,囚服沾满污秽,面色白如宣纸,唇瓣干裂起皮,双眼紧闭,胸口起伏微弱似风中残烛。他手边土碗翻倒,稀粥与黄绿色呕吐物混作一团,惨状触目。

“沈昭远?”苏瑶缓步上前蹲身,指尖距他腕间三寸便停住。他呼吸虽浅促,鼻翼翕动却匀净有序,不似真病者那般紊乱无章;再观其外露手腕,肌肤虽苍白,却无久病者的枯槁之态,指甲缝里嵌着星点不易察觉的墨色粉末——那是“乌头粉”,昨夜她在沈府暗格里见过此物,少量服用可乱脉象伪作虚弱,过量则立毙当场。

“王院判何在?”苏瑶抬眸问狱卒。“刚被太子殿下内侍唤走,”狱卒嗫嚅道,“今晨卯时,太子府李德全公公亲至,言若沈公子情形凶险,需即刻移往太医院救治。王院判离去前还言,最好能为沈公子请得‘保外就医’的恩旨,免得陨命天牢,难向太子殿下交代。”

慕容珏眸中寒芒一闪:“保外就医?怕是想借转移之机,或劫狱或灭口吧。”苏瑶未接话,从药箱取一方素帕蘸了清水,轻拭沈昭远指甲。墨色粉末遇水即化,露出底下正常肤色,她心中已有定论,指尖终是搭上他腕脉。

指尖刚触腕脉,便觉一丝微弱搏动时快时慢,似断似续。但苏瑶指腹贴着他寸关尺三穴,清晰察觉到脉搏深处藏着一缕极淡的沉劲——那是刻意压制脉象时留下的痕迹,寻常医者只观表象,自然断为“五脏俱衰”。她蓦地想起父亲手札中所载《诈病脉要》:“虚脉虽弱,藏力于骨;真衰之脉,浮散无根。”沈昭远此脉,分明是前者。

“如何?”慕容珏俯身,声线压得极低。苏瑶刚要开口,牢门外已传来杂乱足音,伴着内侍尖细嗓音穿透牢壁:“太子殿下有旨,沈公子沉疴难愈,即刻移往太医院施救,谁敢阻拦,以抗旨论罪!”四名医工抬着担架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太子心腹李德全,他三角眼扫过二人,语调里裹着三分倨傲:“慕容将军,苏姑娘,还请避让,耽误了沈公子性命,二位担待得起吗?”

“担待不起?”苏瑶缓缓起身,将药箱置于石案,“李公公,沈公子之症,无需劳动太医院。”李德全脸色骤变,三角眼眯成一线:“苏姑娘此言何意?王院判亲诊尚且言其命在旦夕,难道你一介民间医女,竟比太医院院判更通岐黄之术?”

苏瑶未理会其嘲讽,从药箱取出一具紫檀木匣,启匣瞬间,数十根金针整齐排列,针身细如发丝,在微光下泛着月华般的银辉。“沈公子非是真病,乃是服食‘乌头粉’伪作沉疴,”她声线清泠如玉石相击,目光扫过稻草堆上的人影,“此药少量可乱脉象,却伤脾胃,是以呕吐不止。再拖延片刻,假病恐要成真疾。”

“一派胡言!”李德全尖声驳斥,“沈公子乃太子殿下近臣,怎会自服毒物伪作病态?苏姑娘,莫不是想借治病之名,报你苏家昔日旧怨,暗害沈公子性命?”他挥手斥退医工:“休听她妖言惑众,快将沈公子抬走!”

“谁敢动!”慕容珏上前一步,玄色身影如磐石般横亘于担架之前,腰间佩剑受势而鸣,隐有龙吟之韵。“无陛下旨意,谁敢擅动天牢重犯?”他目光如刃扫过李德全与医工,“若沈昭远果真病危,苏姑娘自能施救;若其是装病避罪,今日这出戏,也该收场了。”

李德全被其气势所慑,后退半步却仍嘴硬:“慕容将军,这是要抗旨不遵?太子殿下的钧旨,你也敢违逆?”慕容珏嗤笑一声:“太子殿下虽尊贵,却无干涉天牢审讯之权。李公公若执意要带沈昭远离去,便请出示陛下的鎏金圣旨。”

双方僵持间,稻草堆上的沈昭远突然发出一声微弱呻吟,眼皮轻颤似要苏醒。李德全眼中闪过慌乱,忙道:“你看,沈公子已是弥留之际,你们还在此迁延!”苏瑶却瞧出他是听闻争执故意装醒,遂取一根金针捏在指间,缓步上前:“沈公子既醒,不如让我以金针为你‘吊命’?此针扎入人中穴,若真是弥留之态,可保你片刻清明;若是装病……”

话音未落,沈昭远猛地睁眼,眸中哪里有半分虚弱,满是惊惶与狠厉。“苏瑶,你敢!”他挣扎着欲起身,奈何乌头粉药力未过,四肢绵软无力,刚撑起上半身便重重摔回稻草堆。李德全见状知事已败露,转身便要遁走,却被秦风如鹰隼般擒住后领,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沈公子,何必装得如此辛苦?”苏瑶蹲身,金针在指尖转了个轻巧弧度,“乌头粉虽能乱脉,却瞒不过金针探脉之术。你且感受——我指尖按压你腕间关穴时,脉象虽弱却有回弹之力,这是真病者绝无的体征。”她将金针轻抵其腕脉,“若我再以针刺激你内关穴,你体内药力便会骤发,届时腹痛如绞,可比此刻难受百倍。”

沈昭远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万料不到苏瑶医术竟精湛至此,连乌头粉伪脉都能识破。知晓再装下去徒增屈辱,索性破罐破摔,咬牙嘶吼:“苏瑶,你休要得意!我父亲之事,我必百倍奉还!二皇叔不久便会挥师入京,届时你们苏家旧仇未报,反要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二皇叔?”慕容珏眸中精光一闪,上前一步居高临下道,“你仍与二皇叔暗通款曲?他在西山寨的布防,你知晓多少?”沈昭远偏头避开他的目光,冷哼一声:“我什么都不知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瑶见状知硬逼无用,收了金针对慕容珏道:“他体内乌头粉尚未代谢,若不及时解毒,恐伤及心脉留下顽疾。我们先将他带回府中施治,再徐图审问。”慕容珏颔首,对狱卒吩咐:“取镣铐锁了沈昭远,严加看管随我们回府。”

李德全被秦风押着,知晓此事败露回去无法向太子交差,挣扎着嘶吼:“苏瑶,慕容珏,你们这是非法拘押!太子殿下绝不会善罢甘休!”苏瑶回眸瞥他,眸色冷若冰霜:“李公公若安分守己,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但若敢私传消息,或试图营救沈昭远,便休怪我们以通敌罪论处。”

押着沈昭远出天牢时,朝阳已跃过宫墙,金辉洒满长街,驱散了晨寒。沈昭远被铁链缚着,足音“哗啦”作响,长发覆面遮住神情,唯有周身散发出的怨毒与不甘,如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苏瑶走在一侧,望着长街尽头的朱雀门,心中清楚——沈昭远这颗棋子,或许能揭开更大的棋局。

回府后,苏瑶将沈昭远安置在偏院客房,派两名心腹侍卫看守。她端来一碗澄明药汤,递至他面前:“此乃解乌头粉的解药,服下后脾胃之痛自会消解。”沈昭远抬眸,眸中满是讥诮:“苏瑶,不必假仁假义。我父亲害死你父亲,你巴不得我死无葬身之地,怎会好心为我解毒?”

苏瑶将药碗置于案上,后退半步与他保持距离:“我救你,非因恻隐之心,而是你尚有利用价值。”她目光沉静如深潭,“二皇叔在西山寨屯兵八千,还持有先帝玉玺,若不能尽早破寨,京城百万生民将遭兵燹之祸。你身兼太子亲信与二皇叔旧部双重身份,不可能对他们的布防一无所知。只要你吐露实情,我可向陛下求情,饶你不死。”

沈昭远猛地扬手将药碗掼于地面,瓷片四溅,药汁漫过青砖。“饶我不死?”他仰头狂笑,笑声里裹着悲凉与疯癫,“苏瑶,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当年我父亲便是信了二皇叔的承诺,才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如今我沦为阶下囚,太子不会救我,二皇叔更不会管我死活,我活着与死了何异?”

苏瑶望着地上碎瓷片,声音平静无波:“你若真想死,在天牢中便该服下足量乌头粉,而非浅尝辄止伪作虚弱。你装病拖延,不过是盼着二皇叔攻破京城救你出去。”她顿了顿,字字诛心,“可你有没有想过,二皇叔若真能入主皇城,会留着你这个知晓他太多秘辛的人?当年他能利用你父亲,今日便能利用你,待你无用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沈昭远的狂笑戛然而止,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苏瑶的话正中他心腹隐忧——他虽盼着二皇叔救援,却也深知此人狼子野心,自己绝非可共富贵之人。沉默半晌,他抬眸看向苏瑶,眸中已没了先前的疯狂,多了几分迟疑:“你想知道什么?”

“西山寨的具体布防,”苏瑶直言不讳,“鹰嘴崖的防守薄弱处何在?先帝玉玺藏于何处?还有,你家殿下与二皇叔之间,究竟是何干系?”

沈昭远眼神闪烁,显然仍在权衡。苏瑶看穿他的顾虑,补充道:“你若坦白,我不仅会向陛下求情,更会保你母亲周全。沈老夫人年事已高,自你入狱后便卧病在床,若知晓你性命难保,怕是会急火攻心撒手人寰。”

提及母亲,沈昭远眸色终是软了下来。他母亲自他被擒后便水米难进,他装病的另一重心思,便是盼着能借“保外就医”之机见母亲一面。沉默良久,他终是开口:“二皇叔在鹰嘴崖的防守,尽集于正面吊桥,两侧山崖虽陡峭,却只派了百名老弱守卫,那便是薄弱处。玉玺藏在寨中聚义厅密室,由他贴身侍卫掌管,钥匙是一枚龙形玉佩。”

他话音顿了顿,似是下定某种决心:“至于太子殿下,他与二皇叔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太子欲借二皇叔之力铲除三皇子,登临储君之位;二皇叔则需太子在朝堂为其遮掩,暗中输送粮草军饷。二人约定,待二皇叔攻破京城,便废黜陛下拥立太子,二皇叔自封摄政王总揽朝政。”

苏瑶心头一凛,没想到太子竟与二皇叔勾结至此,难怪沈昭远敢如此有恃无恐。她连忙取来纸笔,将沈昭远所言一一记录,对门外朗声道:“秦风,速来!”秦风推门而入,见沈昭远愿意招供,眸中闪过喜色。“将军正在校场点兵,你即刻将此信送去,让将军重新调整部署!”苏瑶将字条折好递给他,“另外,派两名可靠之人去沈府探望沈老夫人,务必确保她安全。”

秦风接信躬身离去,客房内复归寂静。沈昭远望着苏瑶,突然问道:“苏瑶,当年我父亲诬陷你父亲通敌叛国,你当真不恨我?”苏瑶抬眸,眸中情绪复杂难辨:“恨,如何不恨?”她想起十年前那个飘雪的冬日,父亲被押上刑场时的决绝,母亲自缢于内室的惨烈,自己流落民间的颠沛,这些都是沈家带来的锥心之痛。“但我更清楚,仇恨无法洗清冤屈,唯有揭露真相,才能告慰先父在天之灵,还天下一个清明。”

沈昭远沉默不语,望着苏瑶坚定的眼眸,突然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他一生追逐权势,为攀附太子不惜助纣为虐,到头来众叛亲离沦为阶下囚;而苏瑶背负血海深仇,却始终坚守医者本心,以医术救人,以智慧昭雪冤屈,这份格局与胸襟,远非他所能及。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侍卫禀报:“苏姑娘,太医院王院判求见,言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为沈公子复诊。”苏瑶蹙眉——太子竟还不死心,执意要插手此事。她对沈昭远道:“你暂且安歇,我去会会王院判。”

步出客房,苏瑶便见王院判立于庭院中,身后跟着两名医工,药箱提在手中却未曾打开。王院判见她出来,忙上前躬身行礼,动作比往日更显恭敬:“苏姑娘,老夫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复诊,还请行个方便。”

“王院判不必多礼,”苏瑶直言相告,“沈昭远乃是服食乌头粉伪作重病,如今毒性已解,无需复诊。太子殿下若真心为他着想,不如劝他坦白从宽,或能求得陛下宽恕,而非行此旁门左道。”

王院判脸上闪过尴尬,左右张望一番,见四下无人,遂压低声音道:“苏姑娘,老夫此来并非为复诊,实有要事相告。”他引着苏瑶行至庭院僻静处,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麻纸,“这是老夫在太医院的门生今早密报,昨夜三更,有人蒙面潜入药房,盗走了一瓶‘七日断肠散’。”

苏瑶接过麻纸,只见上面字迹潦草却清晰:“昨夜三更,蒙面人潜入太医院药房,盗走七日断肠散一瓶,观其身形步法,似是沈府旧仆。”她心头一沉——七日断肠散乃江湖至毒,服下后七日之内毫无异状,第七日午时便会毒发攻心,死状与暴病无异。沈府之人盗走此毒,分明是要杀人灭口,而目标正是沈昭远!

“多谢王院判通风报信。”苏瑶将麻纸贴身藏好,“此事还请院判保密,切勿让太子知晓。”王院判颔首:“苏姑娘放心,老夫虽供职太医院,却也知晓忠奸之分。太子殿下如今被权势迷了心窍,老夫断不会助纣为虐。”他拱手作揖,“既然沈公子无碍,老夫便先回院了,日后若有差遣,苏姑娘只管吩咐。”

送走王院判,苏瑶返回客房时,沈昭远正倚在床头,望着窗外枯树出神。“有人要杀你。”苏瑶将麻纸置于案上,“昨夜有人从太医院盗走七日断肠散,极可能是太子所派——他怕你招供,要杀人灭口。”

沈昭远拿起麻纸,指尖颤抖不止。七日断肠散的威名他早有耳闻,若是被人暗中下毒,他连死期都无从知晓。“是太子……定然是他!”他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因恐惧而发颤,“他怕我供出他与二皇叔勾结之事,竟要杀我灭口!我为他鞍前马后这么多年,他竟如此狠心!”

苏瑶静静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如今唯有一条路可走——将太子与二皇叔勾结的证据悉数交出,唯有陛下能保你性命。”沈昭远抬头望她,眸中满是挣扎。他知晓太子狠毒,二皇叔更是无情,如今唯有彻底倒戈,方能求得一线生机。沉默半晌,他似是下定决心,从枕下摸出一个雕花木盒,递到苏瑶面前:“这里面是太子与二皇叔的密信副本,我一直藏着以防万一,今日便交予你。”

苏瑶打开木盒,只见十几封密信整齐叠放,信封虽无署名,字迹却分明是太子与二皇叔的手笔。她取出其中一封展开,上面写道:“三月初三,送五十万两白银至西山寨充作军饷,此事交由沈从安办理,务必隐秘。”落款日期正是十年前,与沈从安挪用盐铁专款的时间分毫不差——原来当年苏家被诬陷,竟是为二皇叔筹措谋反资金!

“这些密信,足以定太子与二皇叔的谋逆之罪。”苏瑶将木盒收好,“你且放心,我会将这些呈交陛下,为你求一份宽恕。”沈昭远松了口气,瘫倒在床头,声音疲惫却带着解脱:“我还知晓,二皇叔在京中布有诸多眼线,太医院院判助理刘安便是其一,负责传递宫中消息。他还计划三日后深夜攻城,城门守将赵虎是他表亲,届时会打开城门作内应。”

得此关键情报,苏瑶不敢耽搁,立刻赶往校场。此时慕容珏正亲自操练禁军,三万将士排列整齐,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气势如虹。见苏瑶到来,慕容珏快步迎上:“沈昭远招供了?”

苏瑶将密信与沈昭远的供词一一告知,慕容珏眸中厉色迸射:“没想到太子竟真与二皇叔沆瀣一气!赵虎掌管城门防务,若他开门献城,后果不堪设想!”他当即召来副将,厉声吩咐:“即刻领兵拿下赵虎,押入天牢严加审讯!另派专人监视太医院刘安,断不可让他传递消息!”

副将领命而去,慕容珏执起苏瑶的手,掌心暖意传来:“有了这些情报,我们便可提前部署,三日后定能将叛军一网打尽!”苏瑶点头,眉宇间仍凝着忧色:“二皇叔有八千精兵,又持玉玺蛊惑人心,不可轻敌。何况江湖邪医极可能为他效力,定会用毒害人,我已让瑶安堂备足解毒药,每位将士都需随身携带。”

“放心,我已让人去瑶安堂提取解毒药,稍后便会分发到各营。”慕容珏凝视着她,眸中满是信任,“有你在,我便无所畏惧。”阳光穿过校场旁的古槐,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光影,空气中虽弥漫着临战的肃杀,却也藏着一丝脉脉温情。

就在此时,秦风踉跄奔来,面色惨白:“将军,苏姑娘,沈昭远在客房晕倒了!”苏瑶心头一紧,随秦风疾步赶往偏院。只见沈昭远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面色乌青,正是七日断肠散毒发之状!

“是谁下的毒?”慕容珏怒喝,目光如电扫过看守侍卫。侍卫忙跪地叩首:“将军饶命!我等一直守在门外,唯有方才沈府派人送来一盒糕点,说是给沈公子解馋,我们检查过无异常才敢送入!”苏瑶俯身查看,果然在桌上发现半块吃剩的糕点,糕点碎屑旁还放着一个描金食盒,盒底刻着“沈府”二字——显然是太子借沈府之名,用糕点下了毒!

“来不及了,”苏瑶搭脉片刻,黯然摇头,“七日断肠散毒发迅猛,需以千年雪莲为引方能解毒,此物早已绝迹。”她看着沈昭远乌青的面色,心中五味杂陈——沈昭远作恶多端本是死有余辜,却在最后关头提供了关键情报,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未免令人唏嘘。沈昭远艰难睁眼,枯槁的手抓住苏瑶衣袖:“苏瑶……我知错了……求你……照料我母亲……”话音未落,手便无力垂落,眸中神采尽失。

苏瑶起身,望着地上的尸体,心中满是怅惘。仇恨或许能带来一时快意,却无法弥补逝去的生命,更无法抚平伤痕。慕容珏轻拍她的肩,声音低沉而沉稳:“这不是你的错,是他选了一条歧路,终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对侍卫吩咐:“将沈昭远尸体妥善收敛,派人通知沈府认领。”

处理完后事,二人返回书房,西山寨地形图摊开在案上。苏瑶以朱笔圈出鹰嘴崖两侧山崖:“此处虽陡峭,却可派精锐攀崖而上,从后侧突袭吊桥守军,与正面进攻形成夹击之势。”她顿了顿,又圈出聚义厅位置,“玉玺藏于此地密室,攻破寨门后需派心腹小队直奔此处,绝不能让二皇叔销毁或带走玉玺。”

慕容珏颔首,指尖点在地图上的水源处:“江湖邪医极可能在此投毒,你需带医女们守在此地,切不可靠近前线。”“不行,”苏瑶摇头,眸中满是坚定,“将士们若中毒,我不在前线如何施救?我已让春桃带着医女们备好急救箱,定会护好自己,绝不拖你后腿。”

慕容珏知她性情执拗,无奈轻叹:“罢了,你需寸步不离我的左右,若有危险,我也好护你。”苏瑶脸颊微热,避开他的目光转向地图:“先商议战术吧。”慕容珏望着她泛红的耳尖,忍不住失笑,书房

苏瑶站起身,看着地上的尸体,心中满是复杂。沈昭远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他最终还是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却没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慕容珏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他对侍卫道:“把沈昭远的尸体抬下去,妥善安置,通知沈府来认领。”

处理完沈昭远的后事,苏瑶和慕容珏回到书房,继续研究攻打西山寨的部署方案。苏瑶将沈昭远提供的鹰嘴崖地形画下来,标注出防守薄弱点:“这里两侧的山崖虽然陡峭,但可以派一队精锐士兵攀岩上去,从背后突袭,配合正面进攻,定能攻破吊桥。”

慕容珏点头,指着地图上的聚义厅:“玉玺藏在密室里,我们攻破寨门后,要立刻派人手去夺取玉玺,不能让二皇叔销毁或带走。另外,江湖邪医很可能在寨中,你要多加小心,最好带几名瑶安堂的医女一起去,以防万一。”

“我已经让春桃带着医女们准备好了,解毒药和金疮药也都备足了。”苏瑶看着慕容珏,眼中满是坚定,“这一战,不仅是为了苏家的清白,更是为了京城的百姓,我们必须赢!”

慕容珏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她指尖的冰凉。“有你在,我们一定会赢。”他声音低沉而有力,“等平定了二皇叔的叛乱,我就向皇上请旨,求娶你为妻,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苏瑶的脸颊微微泛红,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桌上的地图:“先打赢这一仗再说吧。”慕容珏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忍不住笑了起来,书房里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了不少。

夜色渐浓,慕容珏府的灯火却一直亮到深夜。苏瑶和慕容珏并肩站在地图前,低声讨论着进攻方案,偶尔相视一笑,眼神里满是信任与默契。他们知道,三日后的一战,将是决定京城安危的关键,也是苏家沉冤得雪的最后一步。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们都会并肩作战,直到迎来胜利的那一天。

第二天一早,慕容珏就带着三万禁军出发了,苏瑶带着春桃和几名医女,乘坐马车跟在军队后面。马车行驶在朱雀大街上,百姓们纷纷站在路边送行,脸上满是担忧与期盼。苏瑶掀开马车窗帘,看着路边的百姓,心中更加坚定了必胜的信念。她知道,自己不仅是为了苏家的清白而战,更是为了这些无辜的百姓而战。

经过一日的行程,军队终于抵达了西山寨附近的山谷。慕容珏下令安营扎寨,苏瑶则带着医女们搭建临时医馆,为士兵们检查身体,分发解毒药。夕阳西下,晚霞将山谷染成了红色,远处的西山寨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黎明时分的决战。

慕容珏走进临时医馆时,苏瑶正在为一名士兵包扎伤口。那士兵在行军途中不小心摔伤了腿,苏瑶用金针为他止痛,动作轻柔而熟练。“都安排好了?”慕容珏走到她身边,递过一个水囊。“都安排好了,士兵们的身体状况都很好,解毒药也都分发下去了。”苏瑶接过水囊,喝了一口,“鹰嘴崖的地形我已经让秦风去探查了,和沈昭远说的一样,两侧山崖防守薄弱。”

“那就好。”慕容珏坐在她身边,看着远处的西山寨,“我打算明日凌晨发起进攻,派五千士兵从正面攻打吊桥,吸引二皇叔的注意力,再派三千精锐从两侧山崖攀岩上去,突袭寨门。”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和医女们留在营中,不要靠近前线,太危险了。”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苏瑶摇头,“江湖邪医很可能会用毒,我不在前线,士兵们中毒了怎么办?”她看着慕容珏,眼神坚定,“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慕容珏知道苏瑶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吧,但你一定要跟在我的身边,不许擅自行动。”苏瑶笑着点头:“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夜深了,营地里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巡逻的士兵手持火把,在营中来回走动。苏瑶躺在帐篷里,却毫无睡意,她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十年前的血海深仇。她知道,明天的一战,将是复仇之路的关键一步,只要打赢了这一仗,苏家的冤屈就能彻底洗清,父亲和母亲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天刚蒙蒙亮,营地里就响起了集合的号角声。苏瑶连忙起床,穿上慕容珏为她准备的轻便铠甲,带着药箱走出帐篷。士兵们已经排列整齐,手持兵器,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的西山寨。慕容珏骑在马上,玄色铠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他拔出佩剑,高声喊道:“兄弟们,二皇叔谋反,残害忠良,今日我们就要替天行道,平定叛乱!攻破西山寨,活捉二皇叔,为苏家平反!”

“活捉二皇叔!为苏家平反!”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耳欲聋,回荡在山谷中。慕容珏挥了挥手,五千名士兵立刻朝着西山寨的吊桥冲去,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寨门。二皇叔的士兵也不甘示弱,纷纷射箭反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苏瑶跟在慕容珏身边,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密切关注着战场的情况。突然,她看到寨门上方的士兵们纷纷捂住口鼻,倒在地上,显然是中了毒。“不好,是毒烟!”苏瑶连忙从药箱里取出解毒香囊,递给慕容珏,“快让士兵们戴上,这是解毒的香囊!”

慕容珏立刻下令,让士兵们戴上解毒香囊。苏瑶看着寨门上方,只见一名穿着灰色道袍的男子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葫芦,正不断地往下面倒着什么——正是江湖邪医!“是江湖邪医!”苏瑶指着那名男子,对慕容珏道,“他在用毒烟害人,我去阻止他!”

不等慕容珏反应,苏瑶就拿起一把短剑,朝着寨门冲去。慕容珏心中一紧,连忙带着几名侍卫跟了上去。苏瑶身手敏捷,躲过了空中射来的箭矢,很快就冲到了寨门下方。她抬起头,看着江湖邪医,高声喊道:“妖医,休得伤人!”

江湖邪医看到苏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苏瑶,没想到你竟然敢来这里!今日我就让你和这些士兵一起,化为脓水!”他说着,又往下面倒了一些黑色的粉末,粉末遇风飘散,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苏瑶早有准备,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粉撒向空中。药粉与黑色粉末相遇,立刻发生了反应,产生了一团白色的烟雾,刺鼻的气味也消失了。“你的毒对我没用!”苏瑶纵身一跃,抓住寨门的绳索,快速地往上攀爬。

江湖邪医没想到苏瑶的医术竟如此高明,心中一慌,连忙从袖中取出一把毒针,朝着苏瑶射去。苏瑶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毒针,继续往上攀爬。很快,她就爬到了寨门上方,与江湖邪医面对面站着。

“苏瑶,你以为你赢了吗?”江湖邪医冷笑一声,“二皇叔手里有玉玺,天下人都会支持他的!你和慕容珏,注定会失败!”苏瑶没有说话,拔出短剑,朝着江湖邪医刺去。江湖邪医连忙躲闪,两人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苏瑶的武功虽然不如江湖邪医,但她身法灵活,又熟悉江湖邪医的用毒手法,总能在关键时刻避开他的攻击。几个回合下来,江湖邪医渐渐体力不支,被苏瑶找到了破绽。苏瑶一剑刺中了他的肩膀,江湖邪医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妖医,你的末日到了!”苏瑶用短剑指着江湖邪医的喉咙,“二皇叔谋反,必然会失败,你若肯交出解毒药方,我可以饶你一命。”江湖邪医看着苏瑶,眼中满是不甘,却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从袖中取出一个药方,扔给苏瑶:“这是解毒药方,你拿去吧。”

苏瑶接过药方,刚要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苏瑶,休伤我师!”只见一名年轻男子手持长剑,朝着苏瑶刺来。苏瑶侧身躲过,认出那是江湖邪医的徒弟,也是苏玲儿的同伙。“看来你们今天都要留在这里了!”苏瑶冷笑一声,与那名男子展开了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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